晨光在珍珠廳的殘骸中割裂出銳利的線條，文俊輝指間的懷表表面反射著冷光。金屬表蓋內側的合影被血跡模糊了邊緣，全母的微笑凝固在二十年前的晨光里。她鎖骨下的傷口滲出細密血珠，在黑色芯片周圍形成詭異的同心圓。

全圓佑的眼鏡碎片散落在三步之外，鏡腿編號R-19-48的刻痕沾著新鮮血跡。他抓住文俊輝的腳踝時，醫(yī)用鑷子從白大褂口袋滑落，在珍珠母貝地面上敲出清脆的顫音。

"照片里的注射器——"他的指尖陷入他喪服褲腳的褶皺，"是R-19項目的基因穩(wěn)定劑？"

藏書閣的暗門在東南角第三根科林斯柱后方發(fā)出齒輪咬合的輕響。文俊輝甩開全圓佑的手，懷表鏈條纏著幾縷被扯斷的黑發(fā)。紫色氣體在晨風中消散，但李燦脖頸的勒痕仍在滲血，少年昏迷中無意識抓撓地面的聲音像某種節(jié)肢動物的爬行。

全圓佑突然按住太陽穴。實驗室的記憶殘片在視覺神經上灼燒——白色無菌室里并排放著兩個培養(yǎng)艙，47與48的編號在液態(tài)氮霧氣中明滅。文俊輝趁機閃進暗門，衣角掃過門檻時帶落一層經年累積的檀香灰。

"氧氣存量23%"的紅色指示燈在密室穹頂旋轉。文俊輝將懷表按上生物識別面板，表蓋彈開的瞬間，全圓佑的手掌覆上他握著懷表的手。血珠順著兩人交疊的指縫滴入識別槽，機械女聲在密閉空間激起回聲："雙重驗證通過。"

全息投影從青銅地磚的縫隙升起，冷藍光線里漂浮著泛黃的實驗日記。全圓佑的瞳孔劇烈收縮——投影中的嬰兒培養(yǎng)艙并排顯示著相同的腦波圖譜，監(jiān)護儀上的基因相似度曲線完全重合。

"第47號與48號樣本采用同一基因模板。"崔父的錄音帶著老式磁帶的雜音，"情感聯(lián)結實驗證明，克隆體間存在量子糾纏式記憶共享。"文俊輝突然抽回手，后頸撞在金屬書架的銳角上。他的黑發(fā)揚起時，全圓佑看清了那截藏在發(fā)絲間的銀色接口，六邊形插孔邊緣泛著手術縫合留下的淡粉色瘢痕。

藏書閣外傳來軍靴踏碎玻璃的聲響。崔勝哲的配槍撞開暗門時，全圓佑正用鑷子挑開文俊輝后頸的皮膚。金屬接口暴露在缺氧環(huán)境中迅速氧化，表層浮現出與崔家軍械庫神經連接器相同的鷹隼徽記。

"你們在干什么？"崔勝哲的槍管卡在門縫，紅外瞄準點落在全圓佑眉心。氧氣警報突然尖銳起來，儲備顯示驟降到15%。文俊輝咳出的血沫噴在全息投影上，實驗日記的字跡在血霧中重組為全母的遺書：

"珍珠項鏈是神經信號增幅器...他在孩子們大腦植入受體..."

全圓佑的鑷子當啷落地。投影切換至處決現場，年輕的全母被珍珠項鏈勒住脖頸的畫面與崔勝哲的幻象完全重疊。文俊輝突然抓住全圓佑的領帶，染血的雙唇擦過他耳際："看培養(yǎng)艙編號。"

最后一個氧氣罐在墻角爆裂。在撲面而來的低溫液氧中，全圓佑看清了飄過的培養(yǎng)記錄——47號樣本的植入手術日期，正是文俊輝鎖骨下傷口縫合的同一天。崔勝哲撞開門的巨響吞沒了機械女聲的最后提示：

"記憶封鎖程序剩余3分鐘解除..."

液氧霧氣在密閉空間炸開的瞬間，文俊輝的指甲摳進全圓佑手背。皮膚下傳來細微的電流聲，他后頸的銀色接口突然迸出藍紫色火花，將兩人相貼的指節(jié)映得如同透明。

"呼吸放慢。"全圓佑的白大褂下擺纏住氧氣罐碎片，醫(yī)用鑷子尖端挑起他散落的發(fā)絲。崔勝哲的紅外瞄準點在他太陽穴上顫動，軍靴碾碎門框玻璃的聲響與記憶里處決日的槍栓聲完美重疊。

文俊輝突然咬破自己舌尖。血腥味混著液氧的金屬腥氣在口腔炸開，疼痛讓視網膜上浮動的培養(yǎng)艙編號暫時清晰——47與48的監(jiān)護儀曲線正在他視野里重新交織，就像二十年前無菌室里并排閃爍的指示燈。

"你們在培養(yǎng)艙里..."他染血的牙齒磕在全圓佑耳骨上，喉間泛起的血沫帶著神經連接液特有的苦杏仁味，"是不是也聽過這種齒輪聲？"

藏書閣深處傳來精密器械啟動的嗡鳴。全圓佑的瞳孔驟然收縮，童年記憶里永不停歇的離心機噪音突然穿透鼓膜——那臺抽取克隆體腦脊液的銀色機器，此刻正在暗門后方發(fā)出完全相同的頻率。

崔勝哲的配槍突然卡殼。保險栓崩飛的瞬間，文俊輝拽著全圓佑滾向青銅地磚的裂縫。泛黃的全息投影被他們撞碎成數據殘片，某塊碎片里閃過嬰兒培養(yǎng)艙的實時監(jiān)控畫面：兩個新生兒后頸同時亮起六邊形接口的藍光。

"氧氣存量11%的機械女聲里，文俊輝摸到全圓佑白大褂內袋的鎮(zhèn)靜劑。玻璃安瓿在她掌心碎裂的聲音驚動了崔勝哲，但比槍聲更快的是一道從通風管撲下的黑影——李燦掛著頸動脈止血鉗撞進崔勝哲懷里，少年帶血的指甲在軍官下頜留下三道平行抓痕。

全圓佑的眼鏡鏈纏住了文俊輝的珍珠項鏈。金屬摩擦迸發(fā)的火星照亮了項鏈內側的刻痕：R-19-47。當他的視網膜捕捉到這串編號時，鎖骨下的舊傷突然傳來被電擊般的劇痛，仿佛有看不見的手術刀正在劃開二十年前的縫合線。

"現在明白了？"文俊輝把鎮(zhèn)靜劑針頭扎進他頸動脈，染血的睫毛掃過他急劇收縮的瞳孔，"我們不是克隆體——"

通風管突然傳來液壓裝置啟動的巨響。天花板崩落的瞬間，全圓佑看清了撲向文俊輝的機械臂——那截印著鷹隼徽記的合金義肢，正以與當年勒死全母完全相同的角度，卡向文俊輝喉間珍珠項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