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學院實驗室的紫外線燈亮得刺眼。許晚數(shù)著離心機運轉(zhuǎn)的秒數(shù)，第三十七圈時，周予森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白大褂下擺掃過她的小腿。

"藍玫瑰的細胞切片。"他遞來培養(yǎng)皿，聲音比離心機的嗡鳴還平靜，"在400倍鏡下看很有趣。"鏡片后的眼睛像兩塊冰封的湖。

許晚湊近顯微鏡，看見花瓣細胞里游動著熒光顆?！透赣H實驗室里那些標記抗體的納米粒子一模一樣。她剛要開口，脖頸突然一涼。周予森的指尖按在她后頸的血管紋路上，醫(yī)用酒精棉片的觸感冷得像蛇信子。

"程嶼白碰到這里了？"他聲音很輕，手上的力度卻讓許晚微微戰(zhàn)栗。消毒水味突然變得濃烈，蓋過了實驗室常有的松節(jié)油氣息。

離心機發(fā)出完成的提示音。周予森轉(zhuǎn)身去取樣本，背影線條繃得像拉滿的弓。許晚注意到他今天沒戴銀弦手鏈，腕上取而代之的是條黑色戰(zhàn)術(shù)手表——表盤顯示著3.18Hz的頻率波形。

"解釋一下？"許晚指向顯微鏡。

周予森將樣本裝入液氮罐，動作精準得像在拆彈："黑曜石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他忽然摘下眼鏡擦拭，這是他在掩飾情緒時的習慣動作，"經(jīng)過特定頻率震蕩后，會成為絕佳的聲波傳導介質(zhì)。"

冷凍柜的玻璃映出他微微扭曲的臉。許晚想起程嶼白的耳釘在月光下泛著的幽藍，和此刻液氮罐口的寒光如出一轍。

"你跟蹤我們？"

"只是恰好在查監(jiān)控。"周予森調(diào)出手機視頻，畫面里程嶼白正將銀鏈墜子按在鋼琴共鳴箱上，"他在用次聲波激活你體內(nèi)的抗體標記。"視頻放大后，能看見許晚后頸的血管紋路在音樂中發(fā)光。

許晚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她摸向口袋里的星云觀測卡，卻掏出了顆檸檬糖——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塞進來的，糖紙上畫著個笑臉。

"阿秀給的？"周予森突然問，目光落在糖紙上。沒等回答，他拉開抽屜，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多盒同款檸檬糖，"程嶼白上周開始往兒科病房送這個。"

他拿起一盒對著紫外線燈，包裝內(nèi)側(cè)顯現(xiàn)出極細的熒光紋路——是微型電路圖。許晚認出其中一段正是父親實驗室的安保系統(tǒng)模塊。

"所以你在兒科裝了監(jiān)控？"

"只在程嶼白出現(xiàn)的地方。"周予森的聲音毫無波瀾，卻把離心機轉(zhuǎn)速調(diào)到最高檔。機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嗡鳴，震得實驗臺上的燒杯叮當作響。

許晚突然發(fā)現(xiàn)他左手無名指有圈淡白色勒痕——是常年戴戒指留下的痕跡，但她從沒見過周予森戴戒指。這個發(fā)現(xiàn)像根刺扎進心里，比程嶼白的黑曜石耳釘還讓人不舒服。

"周五的天文講座..."

"阿秀的骨髓穿刺安排在同時段。"周予森打斷她，遞來份排班表。許晚一眼看出簽名是偽造的，那根本不是主治醫(yī)生的筆跡。

離心機突然發(fā)出警報。周予森快步走去調(diào)整參數(shù)，白大褂衣領(lǐng)后露出個新鮮的紅印——像是被什么電子器件燙的。許晚想起程嶼白提到的失蹤離心機，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偷拆了醫(yī)學院的離心機？"

周予森推眼鏡的手頓了頓："借用。"他從液氮罐后摸出個微型轉(zhuǎn)子，"改裝后能分離出你血液里的休眠抗體。"轉(zhuǎn)子上刻著極小的一行字：【給晚晚的星星】。

檸檬糖在許晚掌心化開，酸味竄上鼻腔。她剛想追問，周予森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她的。這個距離能看清他瞳孔里細小的金色斑點，像困在冰層下的火星。

"知道為什么用檸檬糖嗎？"他呼吸帶著微苦的咖啡味，"因為程嶼白對柑橘類過敏。"嘴角勾起罕見的弧度，"就像你對謊言過敏一樣。"

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阿秀抱著平板電腦沖進來："姐！程學長送你的..."她猛地剎住腳步，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射，"...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周予森直起身，若無其事地接過平板。屏幕上是程嶼白發(fā)來的星云照片，角落用熒光筆寫著【明晚18:00，不見不散】。他劃到下一張，是阿秀的骨髓穿刺動畫演示，配文【小英雄別怕】。

"貼心。"周予森摘下平板保護殼，露出背面粘貼的微型發(fā)射器，"定位精度0.5米。"他看向阿秀，"你的新朋友？"

阿秀的耳尖紅了："程學長教我折紙飛機..."她從口袋掏出個精巧的直升機模型，機翼上寫著【給阿秀的實驗室】。

周予森接過紙飛機，在尾翼處輕輕一按。機身突然展開，露出里面微型芯片上閃爍的紅點。他面無表情地將芯片浸入培養(yǎng)皿，檸檬酸溶液立刻泛起詭異的藍色泡沫。

"下次。"他將泡爛的紙飛機還給阿秀，"讓他教你折不會爆炸的款式。"

許晚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星云卡片。周予森突然抓過她的手，用消毒濕巾一根根擦她的手指，力道大得幾乎要擦破皮。

"周五下午三點。"他盯著她泛紅的指尖，"我要在你體內(nèi)植入追蹤器。"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除非你更愿意讓程嶼白發(fā)現(xiàn)你的抗體變異規(guī)律。"

阿秀突然打了個噴嚏。周予森立刻調(diào)高空調(diào)溫度，從保溫箱取出盒草莓大福："藥店新配方，加了免疫球蛋白。"他遞給阿秀時，包裝盒上的藥店LOGO被故意遮住——許晚還是認出了程氏醫(yī)藥的標志。

"你買了程氏的藥？"

"收購了那家藥店。"周予森輕描淡寫地說，摘下手表調(diào)整參數(shù)。表盤背面刻著行小字：【晚晚抗體監(jiān)測專用】。日期顯示是五年前他們初遇那天。

離心機再次響起提示音。這次分離出的血清在紫外線下呈現(xiàn)出與阿秀血液完全不同的金色熒光。周予森將樣本注入便攜冷藏箱，鎖扣合上的聲音像聲嘆息。

"對了。"他頭也不回地說，"程嶼白沒告訴你嗎？他堂哥的制藥公司，就是當年逼你父親交出X-17數(shù)據(jù)的那家。"

檸檬糖紙在許晚掌心攥成一團，滲出黏膩的糖漿。她突然想起音樂廳里，程嶼白說"找你找了十二年"時，眼里閃過的究竟是柔情，還是獵人看見獵物入籠的興奮？

實驗室的藍光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周予森的手環(huán)住她的手腕，指尖在脈搏處輕輕一按——這是他們小時候的暗號，意思是【相信我】。

應急燈亮起時，阿秀正把草莓大福往嘴里塞。周予森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星圖，正是程嶼白約許晚觀測的獵戶座。圖邊批注著一行小字：【陷阱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