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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的目光落在少昊與緹緹身上，娘親方才那句話，想來也只有熟知幾位舅舅性情的他們，才能說清究竟幾分真幾分切。

少昊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少昊玱玹那孩子，容貌上最像仲意，瞧著溫文，可性子卻像極了青陽，帶著股不服輸?shù)捻g勁兒。

少昊說起來，他身上也有幾分我的影子，只是細究起來，倒比我和青陽都要強上幾分，竟是將我們身上的長處都攏到了一處。

先前小夭說起軒轅王禪位給玱玹時，早已細細告訴過娘親，玱玹自小在高辛長大，一路由少昊親自教導，情同師徒。

阿珩聽了少昊的話，眸中悄然泛起一層暖意，仿佛春日的微風拂過湖面，漾開細碎的漣漪。

她垂下眼簾，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笑，輕聲道……

西陵珩這些年，多謝你照拂他、教導他。

少昊的聲音卻在瞬間沉落，宛如一記重錘敲擊在寂靜的空氣里，每一個音節(jié)都裹挾著難以掩飾的痛楚，仿佛是從胸膛深處擠出來的，帶著無法言說的沉重與壓抑……

少昊你我之間，何需說謝。

少昊說到底，是我欠了青陽，欠了仲意，也欠了你。

小夭見氣氛沉滯，忙插話道……

小夭.玟小六娘，您別擔心，我如今的醫(yī)術已經(jīng)很是精湛了，一定能尋到法子治好您。

小夭.玟小六等您身子好了，就能親眼見到玱玹，看看他如今的模樣了。

她說著，又想起一事，語氣急切起來……

小夭.玟小六對了娘，赤宸呢？

小夭.玟小六您不是說，這些年他一直陪著您嗎？

小夭.玟小六他怎么不出來見見我？

阿珩抬手，指尖輕柔地掠過小夭的發(fā)鬢，動作細膩而小心，仿佛怕驚擾了什么易碎的美好。

她的聲音低緩下來，宛若春日微風拂過靜謐湖面，泛起淺淺漣漪，又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惜與溫情。

這一瞬間，時間似乎都為他們停駐，只剩下那抹柔和的暖意，在彼此之間悄然流淌……

西陵珩傻孩子，你一踏進這桃林，你爹爹就一直在陪著你了。

小夭聞言一怔，滿心疑惑地轉(zhuǎn)過頭，目光在四周游移，她的眼前是漫天紛飛的桃花，粉白的花瓣如雨般飄灑，與周圍的景致融為一體。

然而，任她如何仔細搜尋，視線所及之處卻空無一物，她不由得低聲喃喃，聲線如同風中搖曳的花枝般輕顫……

小夭.玟小六在哪里？我怎么沒看見他？

阿珩笑了笑，沒再解釋，轉(zhuǎn)而看向一旁仍規(guī)規(guī)矩矩跪著的璟，溫聲道……

西陵珩璟，起來吧。

璟聞言，恭敬地應了聲，緩緩站起身來，垂手立在一旁。

阿珩這才轉(zhuǎn)向少昊、緹緹與西陵弦，輕聲道……

少昊、阿蕪、姨母，我想和小夭單獨說會兒話。

“好?！?/p>

三人異口同聲應道，隨即默契地轉(zhuǎn)身走開，尋了不遠處的桃樹坐下。

春風拂過，粉色的桃花瓣簌簌飄落，像一場無盡的夢。

他們隔著漫天飛舞的花雨，能隱約望見小夭與阿珩相對而立的身影，卻再也聽不清她們母女倆究竟在說些什么，只剩下桃花簌簌的輕響，在空氣中緩緩流淌。

阿珩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悠遠的溫軟，像是浸了春日的溪水，緩緩淌過人心……

西陵珩小夭，你想知道我和你爹爹是怎么認識的嗎？

小夭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剛動了動作便想起，此刻兩人之間隔著漫天飛舞的桃花瓣，那輕輕巧巧的動作，對方未必能看得真切。

她連忙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急切的雀躍……

小夭.玟小六想知道，娘親，我想知道。

阿珩輕輕笑了笑，那笑意落在風里，仿佛也染了幾分桃花的甜香。

西陵珩我是軒轅王的小女兒，上頭原本有三個哥哥，可惜二哥云澤，在我還沒出世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過世了。

西陵珩大哥青陽待我一向嚴厲，半點差錯也不肯縱容，可母后和四哥仲意，卻把我寵得無法無天。

西陵珩我自小就野，性子貪玩，總愛偷偷溜下山去，母后從來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我去。

西陵珩后來我便取了母后的氏，換了個名字叫西陵珩，揣著幾分少年人的莽撞，在大荒里四處游蕩著玩。

她頓了頓，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聲音里添了幾分悵惘的溫柔……

西陵珩記得那是個夏日的傍晚，夕陽把滿天云彩都染成了金紅，像是誰在天上潑了把滾燙的熔金。

西陵珩我正走在去博父國的路上，就在那條被夕陽曬得暖融融的道旁，遇見了一個穿紅袍的男子……

阿珩的聲音不疾不徐，小夭靜靜聽著，仿佛自己也跟著化作了當年那個名叫西陵珩的少女，一步步走進了那段交織著歡喜與憂愁的歲月里。

她跟著少女阿珩，看她與那個叫赤宸的男子初遇時的驚艷，看他們相處時的點滴溫情，也看他們在命運的洪流里身不由己的掙扎。

那個叫赤宸的男人，在娘親的講述里漸漸褪去了模糊的輪廓，一點點與小夭幼時記憶里那個隱約的身影重疊。

或許是某個午后無意間瞥見的寬厚背影，或許是記憶深處一聲低沉的呼喚，他不再是一個遙遠的名字，變得鮮活而具體起來。

當阿珩講到她與赤宸在百黎的桃花樹下約定，說要年年歲歲都在此處相逢，看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時，小夭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她既為他們此刻的心意相通而歡喜，仿佛能看見那時漫天桃花下，兩人眼中映著彼此的光。

又隱隱為他們難過，像是預感到了這份約定終將被世事打碎，那桃花樹下的誓言，注定要蒙上一層風霜。

后來，阿珩聽聞軒轅王要將她許配他人，她不愿，竟不惜打傷了一向敬畏的大哥，拼死逃出了軒轅山。

她獨自站在桃花樹下，從日頭未落等到月上中天，一夜寒風浸骨，赤宸卻始終沒有來。

原來那時神農(nóng)王突然駕崩，天下動蕩，他身不由己，終究是失了約。

聽到這里，小夭緊緊攥著衣角，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又急又氣，既氣命運弄人，又急著知道他們后來究竟如何。

再后來，阿珩為了母后的安危，為了四哥的周全，終究還是選擇了出嫁。

那一日，玄鳥銜著五彩絲線，在云端搭起了長長的姻緣橋，她身著嫁衣，一步步往前走，走向那場身不由己的婚事。

就在那時，赤宸來了。

他像是從火光里沖出來的烈風，不顧一切地要在橋上搶回他的姑娘，可終究靈力不敵少昊，被重重打落，墜入了橋下冰冷的河水。

小夭聽到這里，眼眶微微發(fā)燙，心里的難過像是潮水般涌上來，漫過了心口，又酸又澀。

而當阿珩說，她與少昊在新婚之夜便定下約定，此生只做相互扶持的盟友，絕不當尋常夫妻時，小夭的心緒更是復雜。

她既為阿珩與赤宸之間那份未曾斷絕的牽絆而悄悄慶幸，覺得他們終究還留有一線希望；可轉(zhuǎn)頭想到那個叫少昊的男子，又忍不住替他難過。

那時的他，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此刻看似灑脫的決定，會成為日后纏繞一生的遺憾，會讓他在無數(shù)個深夜里。

想起這樁始于盟約的婚事，想起那個從未真正屬于過他的女子，空留滿心悵惘。

桃花瓣還在紛紛揚揚地落著，阿珩的聲音在花雨中起伏，小夭靜靜聽著，仿佛也跟著走過了娘親那半生的悲歡，心里五味雜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