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滴敲打著玻璃,韓忻夏第三次調(diào)整了領(lǐng)口的學生會徽章。短發(fā)隨著她低頭的動作垂落,又被她不耐煩地別到耳后。
"忻夏,快點換衣服,要遲到了。"母親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不想去。"她頭也不抬地回答,繼續(xù)整理書包里的物理筆記。
門被推開,韓母手里拿著一件淺藍色連衣裙走進來:"林家阿姨特意請我們?nèi)页燥垼趺茨懿蝗??他們剛從北京搬回來?
韓忻夏的手指僵了一下。林家?那個十二年前不告而別的林家?
"我不記得什么林家。"她冷淡地說,把筆記塞進書包最底層。
"你這孩子...林銜小時候不是經(jīng)常和你一起玩嗎?"
橡皮筋從韓忻夏指間彈開,啪的一聲打在手背上。那個名字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記憶深處塵封已久的抽屜。
"哦。"她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那又怎樣。"
二十分鐘后,韓忻夏不情不愿地坐進車里。連衣裙的領(lǐng)口勒得她呼吸困難,就像即將面對那個人的感覺一樣令人窒息。
皇冠酒店的金色旋轉(zhuǎn)門近在眼前,韓忻夏的胃部擰成一團。電梯上升的二十八秒里,她對著金屬門整理了三遍衣領(lǐng)。
"韓局長!好久不見!"林母熱情的聲音從包廂里傳來。韓忻夏跟在父母身后,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包廂角落那個挺拔的身影上。
男生穿著簡潔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正低頭看手機。燈光下他的側(cè)臉線條分明,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似乎感受到注視,他抬起頭來——
時間仿佛靜止了。
林銜的眼睛微微睜大,手機從指間滑落。韓忻夏迅速移開視線,卻已經(jīng)感覺到血液沖上臉頰。
"這是忻夏吧?都長這么大了!"林母驚喜地走過來拉住她的手,"還記得林阿姨嗎?"
韓忻夏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阿姨好。"
"林銜,快過來!"林母招呼兒子,"這是韓叔叔家的忻夏,你們小時候天天一起玩的!"
包廂里的空氣凝固了。林銜慢慢走近,韓忻夏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氣息。
"你好。"他聲音低沉,目光閃爍了一下。
"嗯。"韓忻夏應了一聲,沒有伸手,也沒有多說什么。
飯桌上的氣氛尷尬到令人窒息。大人們熱烈地回憶著兩家的往事,而兩個年輕人卻像兩座互不干擾的冰山,各自沉默地吃著面前的菜。
"林銜,給忻夏夾點菜啊!"林母熱情地招呼。
林銜的筷子頓了頓,最終什么也沒做。
"她自己會夾。"他低聲說,目光始終沒有看向韓忻夏。
韓忻夏盯著自己碗里的米飯,突然想起小時候林銜總是把自己最喜歡的菜分給她?,F(xiàn)在連這點基本的互動都沒有了。
"你們倆現(xiàn)在還是同校呢!"林母突然說,"林銜轉(zhuǎn)學到一中了,忻夏也是吧?"
"嗯。"韓忻夏簡短地應了一聲。
"我在高二(3)班。"林銜同樣簡潔地回答。
韓忻夏的湯勺"當啷"一聲掉在碗里——那是她的班級。
"這么巧!"兩家父母異口同聲。
韓忻夏猛地站起來:"我去下洗手間。"
鏡子里的女孩臉頰緋紅,眼睛發(fā)亮。韓忻夏打開水龍頭,把冰涼的水拍在臉上。她不明白為什么時隔多年,面對林銜還是會這樣失控。
洗手間的門被推開,林銜的身影出現(xiàn)在鏡子里。兩人在鏡中對視,誰都沒有先開口。
"你走錯了,這是女洗手間。"韓忻夏冷冷地說。
"外面是男女共用的洗手區(qū)。"林銜平靜地回答,"我只是來洗手。"
又是一陣沉默。水龍頭的水流聲顯得格外刺耳。
"你鋼琴還彈嗎?"林銜突然問,聲音很輕。
韓忻夏的手指在水流下僵住了。小時候她總在林銜面前炫耀自己新學的鋼琴曲,而他永遠是那個最捧場的聽眾。
"不彈了。"她關(guān)掉水龍頭,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回到包廂,飯局已經(jīng)接近尾聲。韓忻夏坐回座位,刻意避開與林銜的任何眼神接觸。
"要不讓林銜送忻夏回家吧?你們兩個年輕人多聊聊。"臨走時,林母提議道。
"不用!"韓忻夏立刻拒絕。
"這么晚了..."韓母皺眉。
"我送她吧。"林銜突然說,"正好順路。"
韓忻夏瞪大眼睛,剛想再次拒絕,兩家父母已經(jīng)愉快地達成了共識。
走出酒店,雨已經(jīng)停了。九月的夜風帶著潮濕的涼意,韓忻夏抱緊手臂,刻意與林銜保持著兩米以上的距離。
"你不用真的送我。"她生硬地說。
"我知道。"林銜從背包里拿出一把傘,"但你忘拿這個了。"
那是她放在椅背上的折疊傘。
韓忻夏盯著那把傘,胸口泛起一陣酸澀。小時候下雨天,他總是把唯一的一把傘讓給她。
"謝謝。"她最終接過傘,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明天見。"林銜說完,轉(zhuǎn)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韓忻夏愣在原地。明天見?什么意思?
路燈下,兩人的影子朝著相反的方向拉長,中間隔著十二年的時光和無數(shù)未說出口的話。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