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藍調(diào)"酒吧的霓虹招牌滴落，在窗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道水痕。陳楚生坐在舞臺邊緣，心不在焉地調(diào)試著吉他弦。距離贏得"城市之聲"比賽已經(jīng)過去兩周，他的生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酒吧的觀眾多了些生面孔，偶爾會有人在他唱完后要求簽名。

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門口。已經(jīng)八點二十了，劉云還沒出現(xiàn)。這很不尋常，自從他們相識以來，她從未錯過他的任何一場演出。

"今天狀態(tài)不對啊。"酒吧老板老王遞給他一杯檸檬水，"等劉小姐呢？"

陳楚生接過水杯，手指在杯壁上敲擊出不安的節(jié)奏："她說會來的。"

"女孩子嘛，偶爾遲到正常。"老王擠擠眼睛，"要不要把新歌提前？"

陳楚生搖搖頭。他原本計劃今晚演唱專門為劉云寫的新歌《星光照亮的地方》，沒有她在場，這首歌毫無意義。

又過了十五分鐘，就在陳楚生準備放棄希望時，酒吧的門被猛地推開。劉云沖了進來，頭發(fā)和外套都濕透了，手里緊緊抓著一個防水文件夾。

"對不起！"她氣喘吁吁地滑進角落的座位，"公司臨時要改方案，我逃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

陳楚生的心瞬間落回原處。他對著麥克風(fēng)輕聲說："剛好趕上。"

演出比往常更加投入。陳楚生唱了幾首老歌，眼睛始終沒離開過劉云。她今天看起來特別疲憊，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依然全神貫注地聽著，不時用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打著拍子。

最后一首歌前，陳楚生清了清嗓子："下面這首歌，是寫給一個很特別的人。"

《星光照亮的地方》前奏響起，簡單的吉他旋律像一條小溪緩緩流淌。這首歌講述了一個孤獨旅人如何因為遇見某個人而找到歸途的故事。唱到副歌時，陳楚生直視著劉云，看著她慢慢睜大眼睛，嘴唇微微顫抖——她聽懂了。

演出結(jié)束后，觀眾陸續(xù)離開。劉云站在舞臺邊，手指絞在一起："這首歌..."

"為你寫的。"陳楚生放下吉他，跳下舞臺，"文件夾里是什么？"

劉云這才想起手中的東西："啊，對了！"她打開文件夾，取出一張精美的設(shè)計圖，"專輯封面終稿，你看看喜不喜歡。"

設(shè)計圖上是夜空與城市交融的景象，一束星光穿透云層，照亮某個屋頂上的小小人影。角落里寫著"星光照亮的地方——陳楚生首張創(chuàng)作專輯"。

"太完美了。"陳楚生輕撫圖紙，喉嚨發(fā)緊，"我下周就去聯(lián)系錄音室。"

"還有更好的消息。"劉云的眼睛閃閃發(fā)亮，"記得比賽那天給你名片的李總監(jiān)嗎？他今天聯(lián)系我了，說公司對你很有興趣，想約你談?wù)労霞s的事！"

陳楚生愣住了："他為什么聯(lián)系你？"

"我...留的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劉云有些不好意思，"怕你太忙錯過重要電話。你不會生氣吧？"

窗外雷聲轟鳴，雨下得更大了。陳楚生搖搖頭，把設(shè)計圖小心地放進琴盒："怎么會生氣。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機會難得??！"劉云抓住他的手臂，"他們可是星輝唱片，捧紅過那么多獨立音樂人！"

陳楚生望著她興奮的表情，突然意識到什么："公司在北京，對嗎？"

劉云的笑容僵了一下："嗯...但現(xiàn)在交通這么方便，而且—"

"我去拿傘。"陳楚生打斷她，轉(zhuǎn)身走向后臺。

雨中的街道空無一人。兩人擠在一把傘下，肩膀緊貼著肩膀，卻各懷心事。水洼反射著路燈的光，像散落一地的碎金。

"你不想去？"劉云終于打破沉默。

陳楚生踢開一顆小石子："不是不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想離你太遠。"這句話脫口而出，陳楚生立刻咬住嘴唇，懊惱自己的沖動。

劉云停下腳步。雨水從傘沿滑落，在他們周圍形成一道水簾。她的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水珠，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陳楚生，"她輕聲說，"看著我。"

他轉(zhuǎn)過頭，對上她的眼睛。那一瞬間，所有的顧慮和猶豫都變得無比渺小。

"你的音樂值得被全世界聽到。"劉云一字一句地說，"如果為了我放棄這個機會，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陳楚生感到一股熱流從胸口涌上喉嚨："那我們...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劉云微笑起來，"北京又不是外星球。我們可以打電話，視頻，我放假就去看你..."

"劉云。"陳楚生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們站在雨中，呼吸交錯。劉云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閃爍了一下，然后她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

"我知道。"她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我也一樣。"

陳楚生的大腦一片空白。等他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雨傘掉落在地，雨水順著他們的頭發(fā)流下，但誰都沒有在意。劉云的嘴唇柔軟而溫暖，帶著淡淡的薄荷香氣。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仿佛一松開他就會消失不見。

"我喜歡你。"分開后，陳楚生抵著她的額頭輕聲說，"很久了。"

劉云的眼睛濕漉漉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我也是。"

他們撿起傘，手牽著手走回陳楚生的公寓。雨水沖刷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也沖刷走了兩人之間最后的隔閡。

一周后，陳楚生獨自前往北京與星輝唱片洽談。會談很順利，公司愿意為他制作首張專輯，并提供為期兩年的合約。唯一的條件是——他需要在北京定居，配合公司的宣傳和演出安排。

"考慮得怎么樣？"回到城市的那天晚上，劉云在火車站接他，迫不及待地問。

陳楚生望著她期待的眼神，點了點頭："合約很好，只是..."他握住她的手，"要離開你這么久。"

"兩年很快的。"劉云捏了捏他的手指，"而且我會每天騷擾你，別想清凈。"

他們找了家咖啡館詳談。陳楚生詳細解釋了合約內(nèi)容：每月固定津貼、專輯制作預(yù)算、全國巡回演出計劃...劉云認真聽著，不時在本子上記些什么。

"什么時候動身？"最后她問，聲音平靜得出奇。

"下個月五號。"陳楚生盯著咖啡杯，"公司安排了臨時宿舍，等專輯錄制開始后可能還要換地方。"

劉云點點頭，突然從包里拿出一個小日歷本："我來幫你規(guī)劃一下時間。專輯預(yù)計錄三個月？巡演從什么時候開始？"

看著她專業(yè)的樣子，陳楚生胸口發(fā)緊。她總是這樣，把他的事當成自己的事，甚至更加上心。

"劉云，"他打斷她的計劃，"你真的不介意嗎？"

她停下筆，抬起頭："介意什么？"

"我們剛...在一起，就要分開。"

劉云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頭："我當然介意。但比起把你綁在身邊，我更想看到你在舞臺上發(fā)光的樣子。"

窗外的夕陽透過玻璃照進來，為她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陳楚生突然意識到，他愛上的不僅是這個女孩，還有她看待世界的方式——永遠向前看，永遠充滿希望。

分別前的日子過得飛快。陳楚生忙著處理本地的事務(wù)，結(jié)束酒吧的演出合約，收拾行李；劉云則加班加點完成他的專輯封面和宣傳材料設(shè)計，甚至幫他建立了社交媒體賬號。

最后一晚，他們在陳楚生的公寓里打包最后的物品。房間里堆滿了紙箱和雜物，只有那把珍貴的吉他靠在墻邊，等待明天隨主人啟程。

"這個給你。"陳楚生從琴盒里取出一張折疊的紙，"昨晚寫的。"

劉云展開紙，上面是一首歌的手稿，標題是《等你的日子》。

"現(xiàn)在不能唱給你聽。"陳楚生有些不好意思，"等我從北京回來，或者...等你來看我的時候。"

劉云小心地折好歌譜，放進錢包夾層："我會好好保管。"然后她從包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筆記本，"這個給你。在火車上再打開。"

他們相擁而眠，像兩把勺子貼合在一起。陳楚生聞著劉云發(fā)間的香氣，試圖將這個感覺刻進記憶。明天這個時候，他將獨自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而懷中的溫暖將成為手機屏幕上的一個小小頭像。

清晨的車站人流匆匆。陳楚生背著吉他，拖著行李箱，劉云走在他身邊，手里拿著他的車票和一瓶水。

"記得每天給我發(fā)消息。"她囑咐道，"哪怕是'吃了'、'睡了'這樣的廢話也行。"

"嗯。"

"北京現(xiàn)在溫差大，早晚多穿件衣服。"

"好。"

"錄音遇到問題別自己硬扛，給我打電話，雖然我不懂音樂，但可以當樹洞。"

"知道。"

廣播響起催促登車的聲音。陳楚生突然放下行李，緊緊抱住劉云。她在他懷里微微發(fā)抖，但強忍著沒有哭出來。

"我會想你的。"他在她耳邊低語。

"我也是。"劉云的聲音悶在他的肩膀上，"快去吧，別誤車。"

陳楚生最后吻了吻她的額頭，拎起行李走向檢票口。轉(zhuǎn)身的瞬間，他看見劉云站在原地，舉著手機對他拍照，嘴角掛著勉強的微笑。

火車啟動后，陳楚生才想起劉云給的筆記本。他從小桌板上取出來，小心地拆開包裝。翻開第一頁，里面夾著一張劉云的照片，背面寫著"等你回來"。再往后翻，每一頁都貼著小紙條，有的是鼓勵的話，有的是搞笑段子，甚至還有一些簡單的食譜。最后一頁寫著："當你看到這里時，我們已經(jīng)分別X天。記住，每一天都讓我們更接近重逢。"

陳楚生合上筆記本，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鐵軌延伸向遠方，如同他未知的音樂之路。但此刻，他心中最清晰的不是對未來的期待，而是留在身后的那個女孩的身影。

他拿出手機，拍下窗外的天空，發(fā)給劉云："第一天，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

幾秒鐘后，回復(fù)來了："第一天，已經(jīng)期待你回來了。"附帶著一張她辦公室窗外的天空照片，同樣的藍色，同樣的云朵。

陳楚生微笑著打開筆記本，在第一頁寫下："離歸期還有729天。"然后取出吉他，輕輕彈起那首《等你的日子》。旋律在車廂里流淌，引來鄰座乘客贊許的目光。但他只為一個人而唱，即使那個人此刻在千里之外。

火車穿過隧道，駛向北方。陳楚生知道，等待他的是夢想與挑戰(zhàn)，而等待他們的，將是無數(shù)個隔著屏幕互道晚安的日子。但有些東西，比如音樂，比如愛情，從來不會被距離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