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日出總是來得猝不及防。蘇瑾站在度假村門口,看著天際線在一瞬間由暗轉明,整片沙海被染成金色。清晨五點,劇組已經整裝待發(fā),今天要拍攝的是《終極筆記》中解雨臣沙漠求生的關鍵戲份。
"蘇老師!"場務小跑過來,"導演說今天的拍攝地點改了,去'魔鬼城'那邊,車已經安排好了。"
蘇瑾皺眉:"那么遠?不是說好在綠洲附近拍嗎?"
"劉先生提議的,說真實感更強。導演一聽就同意了。"場務遞給她一瓶水,"您和劉先生一輛車,他馬上就來。"
蘇瑾剛想詢問細節(jié),一陣引擎聲由遠及近。劉昱晗駕駛著一輛越野車停在她面前,車窗搖下,他戴著墨鏡的臉洋溢著熟悉的笑容:"早啊,蘇老師!專車接送服務。"
陽光下,他整個人像是在發(fā)光。蘇瑾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與平日片場不同,此刻的他看起來更加...野生,像是沙漠里自由生長的植物。
"為什么突然改地點?"蘇瑾上車后直接問道。
劉昱晗調整后視鏡:"魔鬼城的地形更符合劇本描述——解雨臣迷失在奇異巖柱群那段。"他瞥了她一眼,"放心,我提前踩過點了,很安全。"
車子駛離度假村,開向沙漠深處。隨著太陽升高,溫度急劇上升。蘇瑾搖下車窗,熱風夾雜著細沙撲面而來。
"關窗比較好。"劉昱晗提醒,"沙漠的陽光會曬傷皮膚。"
蘇瑾關上車窗,注意到劉昱晗的手臂已經微微發(fā)紅:"你沒涂防曬?"
"忘了。"他滿不在乎地笑笑,"大男人不怕曬。"
蘇瑾從包里掏出防曬霜遞給他:"涂上。曬傷會影響拍攝。"
劉昱晗挑眉,但還是乖乖接過,單手擰開蓋子,笨拙地往另一只手上擠。車子一個顛簸,一大坨白色乳液直接掉在了他褲子上。
"噗。"蘇瑾忍不住笑出聲,接過防曬霜,"停車,我來吧。"
越野車停在沙丘旁,蘇瑾將防曬霜倒在手心,示意劉昱晗伸出手臂。她的手指輕柔地將乳液涂抹在他曬紅的皮膚上,從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劉昱晗的皮膚比她想象的更粗糙,有常年健身留下的痕跡,也有拍戲留下的細小疤痕。
"另一只。"蘇瑾簡短地說。
劉昱晗乖乖轉身,這次是整個背部。隔著襯衫,蘇瑾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線條。娛樂圈里注重身材的男星不少,但像劉昱晗這樣充滿力量感的并不多見。
"好了。"蘇瑾收回手,莫名覺得指尖發(fā)燙。
劉昱晗轉頭沖她一笑:"謝謝蘇老師。沒想到你這么會照顧人。"
"習慣了。祖父生病時都是我照顧。"蘇瑾看向窗外,避開他明亮的眼神,"還有多遠?"
"二十分鐘吧。"劉昱晗重新發(fā)動車子,"對了,昨晚我查了天氣預報,可能有沙塵暴,所以我們得抓緊時間。"
蘇瑾皺眉:"沙塵暴?那還拍什么?"
"不是大風暴,就是小范圍的揚沙。"劉昱晗解釋道,"導演說正好可以拍出迷失沙漠的真實感。"
蘇瑾不再多言,但心中隱隱不安。車子繼續(xù)前行,周圍的景色逐漸變得荒涼,奇形怪狀的巖柱開始出現在視野中,像是一座被時間遺忘的古城。
"這就是'魔鬼城'?"蘇瑾望著窗外奇特的雅丹地貌。
"嗯,風蝕形成的。"劉昱晗減速停車,"劇組應該就在前面——"
他的話戛然而止。前方本該有劇組車輛的地方,空無一人。
"奇怪..."劉昱晗掏出手機,"沒信號?"
蘇瑾也檢查了自己的手機——同樣沒有信號。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困惑。
"可能記錯地點了。"劉昱晗勉強笑道,"我往前開一段看看。"
車子繼續(xù)深入巖柱群,四周越發(fā)寂靜,只有引擎聲在石壁間回蕩。蘇瑾注意到天空開始變暗,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道黃色的線。
"劉昱晗,"她突然警覺,"看那邊。"
劉昱晗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臉色驟變:"沙塵暴!比預報的來得早。"他迅速調轉車頭,"我們得回去。"
但為時已晚。那道黃線以驚人的速度逼近,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堵接天連地的沙墻??耧L驟起,細沙如子彈般擊打在車身上,發(fā)出密集的噼啪聲。
"下車!"劉昱晗大喊,"車子會被掀翻的!"
兩人沖出車外,瞬間被風沙包圍。蘇瑾瞇起眼睛,勉強看到劉昱晗脫下外套罩在兩人頭上,拉著她往巖壁方向移動。沙粒打在臉上如刀割,呼吸變得困難,她只能緊緊抓住劉昱晗的手,跟著他跌跌撞撞地前進。
"那里!"劉昱晗指向巖壁上的一個黑洞,"洞穴!"
兩人艱難地爬到洞口,剛鉆進去,身后就傳來一聲巨響——越野車被狂風吹翻,重重撞在巖柱上。
洞穴不深,但足以躲避風沙。蘇瑾癱坐在地,大口喘息,發(fā)現自己的手還緊緊攥著劉昱晗的。她連忙松開,后者卻似乎沒注意到,正忙著檢查洞穴內部。
"看起來安全。"劉昱晗走回洞口,望著外面肆虐的沙暴,"這下麻煩了。"
蘇瑾拍打身上的沙子,檢查手機——依然無信號。她抬頭打量這個洞穴:約三米深,兩米寬,地面相對平整,角落里甚至有些干燥的樹枝,像是曾經有人在此停留。
"至少我們暫時安全。"她努力保持冷靜,"沙塵暴通常不會持續(xù)太久。"
劉昱晗點頭,脫下已經沾滿沙子的襯衫用力抖動,露出精壯的上身。蘇瑾迅速移開視線,但那一瞬間已經看到了他腹部清晰的肌肉線條和肩膀上一道明顯的疤痕。
"拍《上道》時留下的。"注意到她的目光,劉昱晗解釋道,指了指那道疤,"爆破戲出了點意外。"
蘇瑾從包里拿出水遞給他:"省著點喝。不知道要困多久。"
劉昱晗接過水瓶,卻先遞回給她:"你先喝。"
兩人輪流喝了幾口水,然后陷入沉默。外面的風聲如鬼哭狼嚎,洞內卻異常安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冷嗎?"劉昱晗突然問。
蘇瑾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微微發(fā)抖——沙漠晝夜溫差大,加上驚嚇和汗水蒸發(fā),體溫迅速流失。她剛要回答,一件還帶著體溫的T恤已經遞了過來。
"穿上吧。"劉昱晗說,"我抗凍。"
蘇瑾猶豫了一下,但寒意最終戰(zhàn)勝了矜持。她接過T恤套在身上,立刻被劉昱晗的氣息包圍——淡淡的汗味混合著他常用的那種木質調古龍水,意外地不令人討厭。
"謝謝。"她輕聲說。
劉昱晗只是笑笑,開始收集洞內的干樹枝:"如果能生火就好了。"
"有打火機嗎?"
"我不抽煙。"劉昱晗攤手,"你呢?"
蘇瑾搖頭。兩人相視一笑,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
"講講你第一次登臺的故事吧。"劉昱晗突然提議,"打發(fā)時間。"
蘇瑾挑眉:"為什么對這個感興趣?"
"好奇啊。"劉昱晗靠坐在巖壁上,長腿隨意伸展,"我猜一定很精彩。"
蘇瑾沉思片刻,緩緩開口:"六歲,幼兒園畢業(yè)演出。我演《小放?!防锏哪镣?。"
"哇,那么小就上臺?"
"戲曲世家孩子都這樣。"蘇瑾微微一笑,回憶道,"我緊張得忘了詞,站在臺上快哭了。然后我看到祖父在臺下做口型提示,父親在側幕比劃動作...突然就不怕了。"
劉昱晗眼中閃著光:"然后呢?"
"然后我順利唱完了,還加了段即興身段,觀眾都鼓掌。"蘇瑾的笑容擴大,"下場后父親把我舉過頭頂,說'這才是我們蘇家的孩子'。"
提到父親時,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柔軟下來。劉昱晗敏銳地注意到了,但沒有點破。
"該你了。"蘇瑾轉向他,"第一次演戲是什么時候?"
劉昱晗做了個鬼臉:"大學話劇社,《雷雨》里的周沖。我忘詞忘得一塌糊涂,把對手戲演員都帶偏了。"
"真的?"蘇瑾難以想象現在游刃有余的劉昱晗會有那種經歷。
"騙你干嘛。"劉昱晗笑道,"后來我每天凌晨四點起床背臺詞,對著鏡子練到肌肉記憶。第二次演出就沒人看得出我緊張了。"
"所以你現在的敬業(yè)精神是那時候培養(yǎng)的?"
"算是吧。"劉昱晗的眼神飄向洞外的沙暴,"這行競爭太激烈了,不拼命就會被遺忘。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陀螺,必須不停地轉,一旦停下就會倒下。"
蘇瑾第一次聽他說起這種內心感受,不禁重新審視這個常以陽光形象示人的男演員。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原來也有這樣的壓力和不安。
"但你喜歡表演,對吧?"她輕聲問。
劉昱晗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超喜歡。當完全沉浸在角色里時,那種感覺...就像找到了另一個自己。"他轉向蘇瑾,"你應該懂吧?站在舞臺上,忘記一切的感覺。"
蘇瑾點頭。她太了解那種感覺了——當水袖揚起,唱腔流轉,整個世界都褪去,只剩下角色與自己的靈魂交融。
"所以即使辛苦,也值得。"她輕聲說。
"值得。"劉昱晗堅定地重復。
外面的風沙聲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已暗,夜晚即將來臨。蘇瑾不安地看著逐漸變黑的天空:"我們今晚可能得在這里過夜了。"
"嗯。"劉昱晗站起身,檢查洞口情況,"沙塵暴還沒完全過去,夜間穿越沙漠太危險。"他回頭看她,"你怕嗎?"
蘇瑾搖頭,但收緊的手臂暴露了她的緊張。劉昱晗走回她身邊坐下,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讓她不適,又能提供安全感。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他說,"轉移注意力。"
沒等蘇瑾回應,劉昱晗已經開始講述一個荒誕有趣的劇組軼事。他的講述生動形象,時不時模仿各色人物的語氣神態(tài),逗得蘇瑾忍俊不禁。一個故事接一個,時間悄然流逝。
當洞內幾乎完全黑暗時,劉昱晗突然說:"其實我小時候特別怕黑。"
蘇瑾驚訝地看著他:"真的?"
"嗯。直到十二歲還不敢一個人睡。"劉昱晗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真實,"后來父親說,'恐懼不會消失,但你可以學會與它共處'。他教我每次害怕時就專注于呼吸,感受身體的真實存在。"
蘇瑾聽著他的呼吸聲在黑暗中平穩(wěn)而有力,莫名感到安心。
"要聽聽我最害怕的時候是怎么度過的嗎?"她輕聲問。
"當然。"
"唱戲。"蘇瑾的聲音帶著回憶的溫度,"父母剛走的那段時間,我每晚都做噩夢。祖父就讓我睡在他房里,每次我驚醒,他就輕聲唱《穆桂英掛帥》里的選段,直到我重新入睡。"
"能...唱給我聽聽嗎?"劉昱晗小心翼翼地問。
黑暗中,蘇瑾沉默了片刻。然后,一段清麗的唱腔輕輕響起: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云..."
她的嗓音不算大,但在狹小的洞穴內回蕩,如清泉流過干涸的沙漠。劉昱晗屏息聆聽,仿佛看到了那個失去父母的小女孩,在祖父的戲曲聲中尋找慰藉。
唱段結束,洞內重歸寂靜。但某種溫暖的東西似乎在兩人之間流動,驅散了夜的寒冷。
"太美了。"劉昱晗由衷地贊嘆,"謝謝你分享這個。"
蘇瑾沒有回應,但劉昱晗能感覺到她的放松。又一陣狂風呼嘯而過,但這次似乎沒那么可怕了。
"我有個主意。"劉昱晗突然站起來,在黑暗中摸索,"看,有些樹枝比較粗,我們可以擺成SOS的形狀,明天萬一有搜救隊從空中經過..."
蘇瑾加入他的行動,兩人在洞口用樹枝拼出求救信號。合作中,他們的手不時相碰,但誰都沒有刻意避開。
后半夜,溫度越來越低。蘇瑾不自覺地縮成一團,牙齒開始打顫。
"蘇瑾?"劉昱晗的聲音帶著關切,"你冷嗎?"
"還...還好。"她的顫抖出賣了她。
一陣窸窣聲后,劉昱晗的手臂輕輕環(huán)住她的肩膀:"介意嗎?純粹為了保暖。"
蘇瑾本該拒絕的。但寒冷和疲憊削弱了她的防線,她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允許自己靠向那個溫暖的源頭。劉昱晗的心跳聲透過胸膛傳來,穩(wěn)定而有力。
"睡一會兒吧。"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會守著。"
蘇瑾想說自己不困,但眼皮突然變得異常沉重。在徹底陷入睡眠前,她模糊地想:這件T恤上的氣息,似乎已經刻進了她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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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縷陽光照進洞穴時,蘇瑾猛然驚醒,發(fā)現自己整個人都蜷在劉昱晗懷里。她急忙坐直,看到劉昱晗已經醒了,正微笑著看她。
"早。"他聲音沙啞,"沙塵暴停了。"
蘇瑾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fā)和皺巴巴的衣服,慶幸洞內光線還不太亮,能掩蓋她發(fā)燙的臉頰:"我們該回去了。"
"嗯。"劉昱晗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車壞了,只能走回去了。"
兩人走出洞穴,沙漠在晨光中呈現出壯麗的金紅色。蘇瑾深吸一口新鮮空氣,突然意識到自己昨晚竟然在那種環(huán)境下睡著了,還睡得異常安穩(wěn)。
"往哪個方向?"她問。
劉昱晗環(huán)顧四周,指向東方:"那邊。我記得來的時候太陽在背后,所以回去應該迎著太陽走。"
蘇瑾點頭,兩人開始艱難地跋涉。沙地行走比想象中費力,每走一步都陷到腳踝。不到半小時,兩人都已汗流浹背。
"休息一下吧。"劉昱晗遞來所剩不多的水。
蘇瑾小口啜飲,看著劉昱晗被汗水浸濕的后背。陽光下,那道疤痕更加明顯,像是一條白色的閃電。
"你的傷...當時很嚴重嗎?"她忍不住問。
劉昱晗轉身,順著她的目光摸了摸肩膀:"縫了十二針。但比起疼痛,更怕的是失去那個角色。"
"為什么?"
"那是我第一個有分量的角色。"劉昱晗的眼神飄向遠方,"之前都是偶像劇,好不容易有個正劇機會...我怕受傷了就被換掉。"
蘇瑾想象著年輕的劉昱晗忍著傷痛堅持拍戲的樣子,心中泛起一絲心疼:"但你挺過來了。"
"嗯。導演后來跟我說,正是那種不顧一切的拼勁讓他決定留下我。"劉昱晗笑了笑,"有時候傷口也是勛章。"
繼續(xù)前行兩小時后,遠處終于出現了綠洲的輪廓。同時,天空中傳來直升機的轟鳴。
"搜救隊!"劉昱晗揮手大喊,脫下T恤在空中揮舞。
直升機很快發(fā)現了他們,緩緩降落。艙門打開,導演和幾名工作人員沖了出來。
"天??!你們沒事太好了!"導演一把抱住兩人,"全劇組找了一整夜!"
原來昨天的沙塵暴比預報的猛烈得多,劇組根本無法出發(fā),卻發(fā)現劉昱晗和蘇瑾已經先行離開。風暴過后,越野車的GPS信號最后出現在魔鬼城附近,搜救隊連夜出動。
回度假村的直升機上,蘇瑾透過舷窗看著下方無垠的沙海,回想起那個洞穴中的夜晚。一種奇怪的感覺縈繞在心頭——在那片黑暗與寂靜中,她似乎觸碰到了劉昱晗光鮮外表下的真實內核,而那個內核...令人意外地吸引她。
"在想什么?"劉昱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瑾轉頭,看到他臉上還帶著沙塵,頭發(fā)亂糟糟的,卻依然笑得陽光燦爛。她突然也笑了:"在想...你該好好學學天氣預報。"
劉昱晗大笑出聲,引得前排的導演回頭張望。在眾人的注視下,蘇瑾不自覺地挪遠了一點,重新戴上專業(yè)的面具。但當她低頭時,發(fā)現自己還穿著劉昱晗的T恤,而他就坐在旁邊光著上身,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那一刻,蘇瑾意識到,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不是在他們之間,而是在她自己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