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女醫(yī)官見裴雪卿闖入,做好收尾工作向他行了禮,裴雪卿只是微微頷首讓她先下去。
裴雪卿將軍不惜本官這個才便罷了,竟也這般不愛惜自己!
說著,他仔細檢查完傅筱身上的傷口,便拿起新準備的衣裳開始為她更衣,
傅筱……?!我自己來便好……
傅筱竟有些紅了臉,
裴雪卿怎么?將軍還會害羞?
裴雪卿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和,
裴雪卿免得你扯到傷口,還是我來吧!
他動作輕柔,似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裴雪卿畢竟……醫(yī)官已經(jīng)回去了。
傅筱登徒子……
換好衣裳,裴雪卿本想讓傅筱在房里歇著,但傅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傅兮將軍,大人,宮里的李公公來了。
二人來到院中,裴雪卿一手懸在傅筱身后,生怕她突然倒下。
萬能公公:將軍,接旨吧!
公公笑臉相迎,
萬能公公: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四方右將軍傅筱,戰(zhàn)功彪炳,其驍勇勝男子,乃固國之功臣,自今日起,封為景凌王,愿不負朕之厚望,欽此!
傅筱臣接旨!
接過圣旨,裴雪卿率先起身至傅筱身旁去扶她。兩人見公公似是還有話,但遲遲不開口,傅筱便先一步告知:
傅筱公公有話不妨講,此處并無外人。
李公公笑道:
萬能公公:此乃陛下親題的牌匾,殿下,仔細看看!
李公公著重了最后四個字,傅筱點點頭。
傅兮與裴松接過牌匾,李公公行了禮,也笑著帶下人離開了。
傅兮阿姐,這……?
傅兮正疑惑,只見傅筱白皙的手指輕輕拂過牌匾上的字,
傅筱兩層?
傅筱小聲嘀咕著,隨后又道:
傅筱拆了。
裴松看了看傅筱,又轉(zhuǎn)頭看向裴雪卿,裴雪卿思索片刻,最終得出一句
裴雪卿我來。
匾的前半面被裴雪卿用匕首撬開,一張折著的紙掉出,傅筱撿起后展開:
明日,林棲梧會便裝前往臨安查案,此案與十七年前傅夫人的案子或有關(guān)系,你夫妻二人可一同前去。
林棲梧,武安侯林董之子,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其姐林秋漁官居二品,刑部尚書。
“……”
四人看完沉默了一陣。
傅筱明日一早,阿兮隨我去見林棲梧。
傅筱收起紙張,招呼下人把牌匾掛上。
裴雪卿我同你一起。
裴雪卿叫住準備離開的傅筱,
裴雪卿你的傷……陛下不是說了嗎?一同前去!
多一層身份似乎會更方便辦事。
傅筱好。
午后,裴雪卿在書房處理公務(wù),傅筱帶著傅兮偷溜去了校場。
裴雪卿阿松,把這本文書送去給殿下。
裴松接過文書。
殘陽斜斜地灑進書房,映得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紅色,光線略顯刺眼。
裴雪卿微微瞇了瞇眼,抬手輕撫了一下袖口,將衣袖整整齊齊地挽好,隨后邁步走向后方的書架找書。
裴雪卿???!
裴雪卿修長的手劃過幾本書,最終落在一本奏折上。
展開后,一列朱紅色批注惹人注目:
狗刨墨寶
他嘴角微翹,因為這正是自己的字跡。
裴松大人!四下找不到夫人!阿兮也不見了!
裴松飛奔進書房,嚇得裴雪卿放奏折的手又撞到一本掉下來。
掉落的奏折自己展開了兩頁,白紙上朱砂書“狗官”二字,
裴雪卿府上可有下人見到過她們?
裴雪卿撿起奏折,露出其全貌:
狗官裴雪卿!
裴松沒有。
萬能裴府下人:大人,您今晚可回府用膳?
裴府的下人來報。
裴雪卿眉頭緊蹙,不知是因為下人的多此一舉還是因為傅筱偷跑出府不知去向。
裴雪卿不回。你來的路上可見到殿下了?
萬能裴府下人:小的見到夫人與傅小姐時在北街,現(xiàn)應(yīng)快到西邊兒了。
下人答道。
裴雪卿阿松,隨我去門口迎接殿下回府。
裴松是。
裴雪卿拿了扇子便直向門口走去,裴松之能揣著疑惑跟上。
傅筱帶著傅兮蹦蹦跳跳的出現(xiàn)在門口。
看到裴雪卿輕搖著扇子和裴松站在院中央,傅筱先是一愣,而后又退了幾步,抬頭看著門上的牌匾,
傅筱景、凌、王、府,沒問題??!
二人走進,
傅筱你沒回裴府?三個月了還沒修好?
裴雪卿沒有回答,伸手合扇攔住了傅筱的去路,裴松則強行拉走了傅兮。
裴雪卿殿下去哪了?傷好些了?醫(yī)官的藥這么有效?
……
裴雪卿表情嚴肅,傅筱自幼沒怎么被管束過,哪受得了這么一連串的問題!
傅筱嘿呦喂!裴大人你還管上我了?!你們文官安安穩(wěn)穩(wěn)在府里處理公務(wù),我們武將自然是去校場??!我手下的兵你替我管嗎?再說了!出門辦事那么多天,我不得交代后事??!
裴雪卿什么后事?!
裴雪卿一急,扯住傅筱的衣袖,
裴雪卿人好好的,瞎說什么呢?!
傅筱是后面的事啊!氣死我了!
眼見傅筱炸毛,身上還有傷,他終是忍不住問道:
裴雪卿所以…傷還疼嘛?
傅筱斜眼看著他“嗯”了一聲。
裴雪卿那將軍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裴雪卿用扇子另一頭挑起傅筱的手,道:
裴雪卿走吧!用膳去?
傅筱沒說話,兩人就這般拉著扇子走向正廳,待行至門口有下人來往,也是默契地收手、收扇。
桌上,傅筱盯著唯一一抹綠色問道:
傅筱府里是沒有素食了嗎?怎么全是肉食?!
裴雪卿吃什么補什么。
裴雪卿夾了筷青菜,淡淡道。
香燒半炷,終是裴雪卿先打破了靜謐:
裴雪卿殿下,十七年前的事,你記得多少?
傅筱一怔,隨即放下碗筷,沉默了一陣,似是在想些什么。
傅筱父兄戰(zhàn)死,尸骨無存,朝廷好像并沒有把他們視作犧牲的功臣,母親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帶著我們在府里吊唁。沒過多久,一群人沖進來,混亂中,母親把我交給一個外姓的下人,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傅筱喝了口茶,望著正廳門口出了神,
裴雪卿你回來過,
裴雪卿道,
裴雪卿那個外姓下人把你帶去一戶人家養(yǎng)著,但你第二日跑回去過。
傅筱眼神變得空洞,盯著裴雪卿,伸手招呼他靠近。裴雪卿不解,但還是湊近了些,傅筱將手腕搭在他的肩上,自袖中勾出一把刀,血紅的雙目充斥的殺意:
傅筱你為什么會知道?
眼前人與先前判若兩人,裴雪卿咽了咽口水,握住傅筱拿刀的手,道:
裴雪卿長寧,你冷靜!
她的手越攥越緊,
裴雪卿你好好回憶回憶,那個外姓下人究竟姓什么!
見她的手松了些,裴雪卿繼續(xù)道,
裴雪卿他姓裴是不是?他是裴松的爹。他帶你去的是裴府,你…忘了……
傅筱回過神來,松開了手中的刀,腦海中不斷閃過幼時在裴府的景象:
萬能夫人,傅小姐她……
一個中年男人跪在地上。
萬能你放心,傅家與裴家交情不淺,筱筱習(xí)過武,伶俐惹人喜,就當是給雪卿再添個妹妹了。
錦衣華服,坐著的中年女人當就是裴夫人了。
裴老爺一生未納妾室,膝下也僅有裴雪卿和一個妹妹,喚作裴雪瑤。
入住裴府當晚的傅筱還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幼時的裴雪卿嘴乖會哄人。
只是后來他為何會變得這般伶牙俐齒,愛陰陽怪氣?總不會是言官的職業(yè)病吧?
裴雪卿我可以進來嘛?
傅筱沒有關(guān)門,也沒有在床上,一個人縮在榻上,似一顆小錦團子,直到門口探進來兩個小腦袋悄聲詢問。
她點點頭,兩個裴家的孩子才走進。
三個四五歲的小錦團子縮在一起,
裴雪卿你叫傅筱嘛?
裴雪卿問道,傅筱只是“嗯”了一聲,
裴雪卿那我以后和他們一樣叫你筱筱好不好?
他笑著,一旁的小姑娘也笑道:
裴雪瑤筱筱姐姐!
裴雪卿你放心,我們會保護你的!
輾轉(zhuǎn)是天還沒亮,傅筱跑回傅府,傻傻站在門口。
只見到傅夫人的尸體被掛在正門口,四處滿是血腥味,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殺光了當朝將軍全府,一點下文都沒有……
裴雪卿別怕,把眼睛閉上……
年幼的裴雪卿出現(xiàn)在傅筱身后,雙手捂住她的眼睛。
……
想到這,傅筱已是淚水橫流,裴雪卿像幼時一樣,捂住她的眼睛。
裴雪卿別怕,把眼睛閉上……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