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糾結(jié)
說在一切之前:作者滿足自己大腦產(chǎn)物,主要寫給自己看,不喜勿噴,惡語傷人心,不喜歡清自己直接退出謝謝?。?!謝謝支持和喜歡??
PS:碎了被重新拼起。用比完整時更耀眼的方式。
——————————引言——————————
「嚴謹克制東方設計師S ?? 浪漫不羈意大利修復師G」
——————————————————————
程遠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郵件,手指在鍵盤上方懸停。米蘭設計學院教務處的通知冰冷而直接:"因缺少一門必修課學分,您的畢業(yè)時間可能延至下個學期..."
他反復讀著這句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延畢意味著學生簽證到期后需要續(xù)簽,而意大利簽證續(xù)簽要求嚴苛——必須證明有足夠經(jīng)濟能力支付延長期的生活費。程遠計算過自己的存款,勉強夠用,但前提是父親能如約匯來最后一筆生活費。
手機在桌面上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父親"兩個字。程遠深吸一口氣,接通了視頻電話。
"爸。"他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
父親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
"小遠,郵件收到了嗎?"父親直入主題,聲音里帶著一貫的嚴肅,"你李叔叔說可以幫忙聯(lián)系米蘭的關(guān)系,也許能轉(zhuǎn)學分。"
程遠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桌面:"我想先和導師談談,看能不能用設計項目抵學分。"
"別天真了。"父親皺眉,"意大利人辦事效率低,規(guī)矩又多。實在不行就回來,國內(nèi)的設計院我也有關(guān)系。"
程遠胸口發(fā)緊:"我想完成這里的學業(yè)。"
"為什么突然這么固執(zhí)?"父親瞇起眼睛,"還是說...有別的原因讓你想留在米蘭?"
屏幕里的目光太過銳利,程遠下意識移開視線:"只是覺得半途而廢太可惜。"
父親沉默了幾秒,突然說:"我查了你的信用卡記錄,最近經(jīng)常去同一家餐廳和...古董店?"
程遠的血液瞬間凝固。父親一直有監(jiān)控他消費記錄的習慣,說是為了安全,但他從未想過這會暴露盧卡的存在。
"一個同學推薦的店。"程遠含糊其辭,"店主很懂東方藝術(shù)。"
"是嗎?"父親的表情莫測高深,"下周我要來歐洲參加藝術(shù)展,順便去米蘭看看你。"
程遠的手指猛地攥緊:"下周?但我的期末項目..."
"就這么定了。"父親不容置疑地說,"正好有些事要當面告訴你。"
通話結(jié)束后,程遠呆坐在椅子上,額頭抵著冰冷的桌面。父親要來米蘭——這個念頭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他想象不出父親和盧卡見面的場景,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向父親坦白這段關(guān)系。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盧卡發(fā)來的消息:"埃琳娜的生日晚餐定在下周六晚7點,記得嗎?她說要教你做千層面。"
程遠看著這條充滿生活氣息的消息,鼻子酸酸的。盧卡的世界如此簡單直接——美食、家庭、藝術(shù);而他的世界卻充滿復雜的家庭期望和文化負擔。
"記得。"他最終回復,"很期待。"
發(fā)完消息,程遠打開瀏覽器,搜索"意大利學生簽證延期要求"。一條條政策條款在屏幕上展開,像一張越收越緊的網(wǎng)。
周六早晨,程遠比約定時間提前二十分鐘到達盧卡姑姑家。他手里拿著精心挑選的禮物——一套中國茶具和父親寄來的龍井。埃琳娜開門時,眼睛亮了起來。
"準時先生!"她笑著擁抱程遠,"盧卡還沒到,他永遠記不住準時是美德。"
埃琳娜今天穿著一條深綠色的連衣裙,銀灰色的頭發(fā)優(yōu)雅地盤起,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她接過禮物,驚嘆于茶具的精美。
"這太貴重了,親愛的。"
"在中國,茶是待客之道。"程遠微笑,"我想教您正宗的泡茶方法。"
埃琳娜拍拍他的手臂:"盧卡說得對,你骨子里是個傳統(tǒng)的人。來廚房吧,趁其他人沒到,我們先開始準備。"
廚房里彌漫著番茄、大蒜和香草的香氣。埃琳娜系上圍裙,遞給程遠一條:"今天的主菜是家傳千層面,從我的祖母傳下來的食譜。"
程遠學著埃琳娜的樣子切洋蔥和大蒜,聽她講述家族歷史。當話題轉(zhuǎn)到盧卡時,埃琳娜的聲音變得柔和。
"他從小就有藝術(shù)天賦,比家里任何人都強。"她將切好的蔬菜倒入平底鍋,滋滋聲中香氣四溢,"但他父親...唉,那個固執(zhí)的男人總認為藝術(shù)不是正經(jīng)職業(yè)。"
程遠停下手中的活:"盧卡很少談起他父親。"
"因為太復雜。"埃琳娜嘆了口氣,"喬萬尼是個好男人,但脾氣火爆,對盧卡要求極高。盧卡十八歲時想報考佛羅倫薩美術(shù)學院,他父親差點把他趕出家門。"
"后來呢?"
"后來盧卡妥協(xié)了,上了米蘭大學的藝術(shù)史專業(yè)。"埃琳娜搖搖頭,"父子倆冷戰(zhàn)了整整一年。直到喬萬尼生病...癌癥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太晚了。"
程遠想起盧卡提起父親時那種復雜的表情,突然明白了更多。
"馬克西姆是盧卡大學時的教授介紹的。"埃琳娜繼續(xù)道,語氣變得謹慎,"那個男人...很有魅力,但太……哎。他們分手后,盧卡有兩年沒碰設計。"
鍋里的醬汁開始冒泡,埃琳娜示意程遠幫忙攪拌。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一定是盧卡。"埃琳娜擦擦手,"親愛的,能去開門嗎?"
程遠走向門廳,心跳不自覺地加快。然而,當他拉開門,站在門外的不是盧卡,而是馬克西姆,手里拿著一束夸張的白玫瑰和一個精致的禮盒。
"Surprise(驚喜)!"馬克西姆露出完美的微笑,"我提前來幫埃琳娜阿姨準備。"
程遠僵在門口,不知如何回應。馬克西姆徑自進門,將玫瑰和禮物放在門廳桌上,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表演。
"盧卡沒告訴你我會來?"馬克西姆挑眉,"真奇怪,我們上周才聊過。"
程遠強迫自己保持禮貌:"他在路上。"
"啊,意大利時間。"馬克西姆輕笑,脫下西裝外套掛在衣帽架上,"說起來,程遠,我查了些資料,發(fā)現(xiàn)你父親在中國古董界很有名啊。"
程遠的后背瞬間繃緊:"你調(diào)查我?"
"職業(yè)習慣。"馬克西姆漫不經(jīng)心地整理袖口,"藝術(shù)經(jīng)紀人必須了解合作伙伴的背景。程志明...有名的古董商,專攻家具和瓷器,對嗎?"
程遠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我父親確實經(jīng)營古董生意。"
"有趣的是,"馬克西姆的聲音突然降低,帶著刻意的疑惑,"我的一些同行提到,你父親最近卷入了一些...爭議?關(guān)于文物來源的?"
程遠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父親上個月確實在電話里提到過生意上的"小麻煩",但拒絕詳細解釋。他從未想過這件事會傳到意大利,更沒想到馬克西姆會知道。
"我不清楚你在說什么。"程遠努力保持聲音平穩(wěn),"我父親經(jīng)營合法生意。"
馬克西姆正要回應,廚房方向傳來埃琳娜的聲音:"是盧卡到了嗎?"
"是馬克西姆。"程遠高聲回答,趁機擺脫這場令人窒息的對話,"我去廚房幫忙。"
他快步走向廚房,能感覺到馬克西姆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埃琳娜正在攪拌醬汁,抬頭看到程遠蒼白的臉色,立刻放下勺子。
"怎么了,親愛的?你看起來像見了鬼。"
程遠搖搖頭:"只是...有點不舒服。"
埃琳娜關(guān)切地摸摸他的額頭:"不發(fā)燒。坐下休息會兒,盧卡馬上就到。"
程遠坐在廚房的高腳凳上,努力平復呼吸。馬克西姆的話在他腦海中想起——父親卷入文物爭議?這意味著什么?走私?偽造?無論哪種,都足以毀掉父親三十年建立的聲譽。
門鈴再次響起,這次確實是盧卡。程遠聽到他爽朗的笑聲和馬克西姆做作的問候,卻提不起精神去迎接。直到盧卡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頭發(fā)微濕,像是匆忙趕路后洗了把臉。
"嘿。"盧卡走向程遠,眼神關(guān)切,"埃琳娜說你不太舒服?"
近距離看到盧卡擔憂的表情,程遠突然有種想坦白一切的沖動——父親的麻煩、馬克西姆的威脅、簽證的困境。但廚房里還有其他人的腳步聲,馬克西姆隨時可能進來。
"只是有點頭疼。"程遠勉強笑笑,"可能是昨晚熬夜做項目。"
盧卡捏捏他的肩膀:"休息會兒。埃琳娜的千層面值得你保持最佳狀態(tài)。"
客人們陸續(xù)到達——馬可叔叔帶著新交往的女朋友,索菲亞和她的醫(yī)學院同學,安東尼奧和克拉拉,還有幾位埃琳娜的老朋友。餐廳很快充滿了歡聲笑語和交談聲。
程遠強迫自己融入氛圍,幫忙擺餐具、倒酒、傳遞菜肴。盧卡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常,時不時投來詢問的目光,但每次程遠都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最精妙的偽造往往來自內(nèi)部人士。"安東尼奧抿飲一口紅酒,"就像去年那起中國青銅器案,偽造者竟然是博物館的資深研究員。"
程遠的叉子在盤子上刮出輕微的聲響。馬克西姆立刻看過來:"說到中國藝術(shù)品,程遠,你父親最近有收購新藏品嗎?"
餐桌上的談話聲略微降低。程遠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尤其是盧卡疑惑的眼神。
"我不太關(guān)注父親的生意。"程遠謹慎地回答。
"真可惜。"馬克西姆嘆息,"我聽說他有一套非常珍貴的青花瓷,但最近有學者質(zhì)疑它們的真實性。"
程遠的指節(jié)因握力過大而發(fā)白。盧卡突然插話:"馬克西姆,今天不是談生意的時候。"
"當然,當然。"馬克西姆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只是職業(yè)好奇。畢竟,藝術(shù)界的嗯…總是...特別引人注目。"
埃琳娜敏銳地察覺到氣氛變化,迅速轉(zhuǎn)換話題:"誰要嘗嘗我特制的提拉米蘇?"
甜點時間,程遠借口透氣來到花園。米蘭的夜空清澈,繁星點點。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翻騰的思緒。
"嘿。"盧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今晚一直心不在焉。"
程遠沒有轉(zhuǎn)身:"只是有些累。"
"不只是累。"盧卡站到他身邊,肩膀輕輕相碰,"馬克西姆說了什么?在我不在的時候?"
夜風吹動盧卡的卷發(fā),程遠突然感到一陣難以承受的疲憊——對隱瞞的疲憊,對繼續(xù)掩飾的疲憊。
"他提到我父親可能卷入了一些...爭議。"程遠終于說出口,"關(guān)于文物來源的。"
盧卡沉默了一會兒:"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程遠誠實地說,"父親從不對我詳細談生意。但如果是真的...你會怎么想?"
盧卡轉(zhuǎn)身面對他,眼睛在月光下顯得異常深邃:"程遠,你父親的事業(yè)與你無關(guān)。"
"但在z國,家族名譽很重要。"程遠的聲音發(fā)緊,"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我..."
"你什么?"盧卡輕聲問,"會因此變得不同?"
程遠無法回答。他想起父親嚴厲的教導,想起家族聚餐時親戚們攀比子女成就的場景,想起從小到大"不辱門楣"的期望。這些無形的枷鎖,如何向一個意大利人解釋?
"我父親下周要來。"程遠突然說。
盧卡明顯愣了一下:"來見你?"
"參加一個藝術(shù)展,順便...檢查我的學業(yè)進展。"程遠苦笑,"他從不做'順便'的事。"
盧卡的手指輕輕擦過他的手腕:"你想讓我見他嗎?"
這個簡單的問題包含了太多含義。程遠看著盧卡月光下的側(cè)臉,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一個臨界點——要么在兩個世界間繼續(xù)徘徊,要么做出選擇。
"我..."程遠剛要開口,花園門被推開,馬克西姆的聲音打斷了他。
"原來你們在這里。"他手持兩杯香檳,笑容完美,"埃琳娜要切蛋糕了,壽星堅持所有人都在場。"
回餐廳的路上,馬克西姆故意落在后面,在程遠耳邊低語:"順便一提,我查到那批爭議文物的買家名單了。很有趣的閱讀...也許你父親會感興趣?"
程遠猛地轉(zhuǎn)身:"你想要什么?"
馬克西姆的笑容紋絲不動:"只是分享信息,親愛的程遠。畢竟,藝術(shù)界是個小世界,真相總會大白。"
生日蛋糕上的蠟燭被吹滅,埃琳娜在掌聲中擁抱每一位客人。程遠機械地參與著慶祝,內(nèi)心卻像暴風雨中的小船。當盧卡悄悄握住他的手時,那溫暖觸感幾乎讓他眼眶發(fā)熱。
晚宴結(jié)束后,盧卡堅持送程遠回家。車內(nèi)沉默得令人窒息,直到程遠的公寓樓下,盧卡才開口:
"關(guān)于馬克西姆說的..."
"我不知道詳情。"程遠打斷他,"但如果是真的,我理解如果你..."
"停下。"盧卡抓住他的手腕,"你以為我會因為這種事就...什么?評判你?"
程遠看著盧卡帶上一點憤怒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陣羞愧:"我只是...不想你被牽連。"
"該死的牽連。"盧卡咬牙切齒,"程遠,問題不在于你父親做了什么,而在于你總把一切扛在自己肩上!簽證、學業(yè)、家庭名譽...你從不讓任何人分擔。"
程遠震驚于盧卡的爆發(fā):"這是我的責任。"
"不,這是你的驕傲。"盧卡松開手,聲音突然疲憊,"你寧愿獨自承擔一切,也不愿冒險...信任別人。"
這句話刺入程遠的心臟。他想起自己從未向盧卡坦白對未來的恐懼,從未分享父親來訪的焦慮,甚至從未完整解釋簽證問題的嚴重性。
"我需要時間。"程遠最終說,"父親來后...我們再談,好嗎?"
盧卡的表情軟化了些:"我會等你。但程遠..."他停頓了一下,"等待也是有限度的。"
程遠點點頭,下車走向公寓樓。身后,盧卡的車久久沒有開走,車燈在夜色中劃出兩道孤獨的光。
回到空蕩蕩的公寓,程遠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雜,似乎是在某個社交場合。
"小遠?這么晚打電話?"
"爸,關(guān)于你說的'小麻煩'..."程遠直奔主題,"有人在這里提到了文物來源問題。"
電話那端突然安靜,然后是父親刻意壓低的聲音:"誰說的?"
"一個藝術(shù)經(jīng)紀人。馬克西姆·克萊因。"
父親的聲音變得警惕,"聽著,那批瓷器來源絕對合法,只是某些競爭對手散布謠言。我正在處理。"
程遠握緊電話:"處理?怎么處理?"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父親恢復了一貫的命令式口吻,"專心你的學業(yè)。我下周三到米蘭,晚上七點,我們一起吃飯。"
通話結(jié)束后,程遠站在窗前,凝視米蘭的夜空。父親含糊其辭的解釋只加深了他的不安。而更令他恐懼的是盧卡今晚的話——"等待也是有限度的"。
程遠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孤獨。窗外的米蘭燈火輝煌,卻突然變得陌生而遙遠。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盧卡也許正思考著同樣的問題——這段充滿障礙的關(guān)系是否值得繼續(xù)。
而程遠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無法確定答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