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蜃樓浮在子時(shí)的霧靄里,血色燈籠將秋吟的嫁衣染成詭艷的絳紫。
他赤足踩過滿地?cái)嘀?,金線繡的優(yōu)曇花紋里纏著九百九十九根毒針,每走一步,針尖便挑起一串血珠。
沈見微的白玉面具裂了道縫,驚鴻劍尖挑著顆琉璃眼珠——那眼珠突然轉(zhuǎn)動(dòng),映出秋吟鎖骨下游走的蠱紋。
"右使這身嫁衣,是要嫁閻王還是聘本座?"沈見微劍穗纏上他腰間玉帶,明珠碾過毒針時(shí)濺起細(xì)碎火星。
秋吟低笑一聲,嫁衣后擺忽地炸開漫天毒蛾。
磷粉混著血腥氣撲向沈見微面門,卻在觸及他唇畔時(shí)凝成冰晶:"小公子不如猜猜..."他指尖劃過自己頸間亡魂咒,"今夜是你的合巹酒,還是斷頭飯?"
蜃樓穹頂轟然塌陷。
十八具纏著紅綢的棺槨從天而降,棺蓋震開的剎那,腐尸的惡臭裹著優(yōu)曇香席卷而來——竟是三日前戰(zhàn)死的西域鐵騎!
那些尸體心口皆插著半截狼牙,正是秋吟從小佩戴的信物。
"右使連死人都要下聘?"沈見微旋身劈開撲來的腐尸,劍鋒卻故意偏了半寸。
一具女尸的枯爪擦過秋吟嫁衣,撕開的裂帛下露出蜿蜒的舊疤,十七道血痕如毒蛇盤踞。
秋吟忽然扯斷腰間玉帶。
金線崩裂的脆響中,毒針暴雨般射向沈見微咽喉:"我要聘的...是二十年前就該死透的鬼!"
......
焚心臺(tái)的鐵鏈浸滿尸油。
秋吟被吊在盤龍柱上,嫁衣碎成血縷,露出心口新紋的噬心蠱圖騰。
魔教太上長老的枯手撫過他脊背舊傷,白骨杖尖端挑著塊帶血的襁褓布:"好孩子,當(dāng)年將你從秋夫人尸堆里刨出來時(shí),可沒料到你能把沈家小子養(yǎng)成條瘋狗。"
"長老不也把無涯養(yǎng)成條死狗?"秋吟咳出血沫,腕間紅繩鈴鐺纏上對(duì)方脖頸,"噬心蠱的滋味...咳咳...可還爽利?"
白骨杖猛地貫穿他肩胛。
太上長老渾濁的眼珠貼近他瞳孔:"你以為沈見微真能為你叛了正道?他今早可是收了七十二派的誅魔帖..."枯手忽然捏訣,焚心臺(tái)的地磚轟然翻轉(zhuǎn),露出下面沸騰的血池,"午時(shí)三刻,三千修士要拿你祭這優(yōu)曇冢!"
血霧蒸騰中,秋吟望見池底沉浮的森森白骨——全是心口刻著優(yōu)曇花紋的幼童尸骸。
二十年前的記憶如毒蛇噬心:七歲的他被鐵鏈鎖在池邊,看著太上長老將秋家子嗣一個(gè)個(gè)推進(jìn)血池,煉成最初的噬心蠱種。
"知道為何留你性命?"太上長老的獠牙刺入他頸脈,"你這身皮肉...是最完美的蠱皿啊..."
......
滄浪亭廢墟上,沈見微捏碎最后一封誅魔帖。
驚鴻劍穗缺的那顆明珠正在掌心發(fā)燙——那是秋吟昨夜塞進(jìn)他中衣的狼牙。
藥王谷主跪在階前,銀刀剖開腕間皮肉:"盟主若再不用優(yōu)曇花解毒,噬心蠱便要..."
"解藥不在花里。"沈見微突然將明珠碾成齏粉,粉末混著血喂進(jìn)喉間,"在二十年前就該死的鬼身上。"
他起身時(shí),七十二連廊的琉璃燈齊齊炸裂。
沈府祠堂的百年梅樹轟然倒塌,樹根下埋著口玄鐵箱——掀開的剎那,《驚鴻劍譜》補(bǔ)遺篇的殘頁漫天飛舞,每張紙都浸著秋夫人的血。
......
午時(shí)的鐘聲震落檐上雪。
秋吟在焚心臺(tái)睜開眼時(shí),三千修士的誅魔陣已壓至眉心。
太上長老的白骨杖挑著他下頜,將他的臉轉(zhuǎn)向陣眼處的沈見微:"瞧瞧,你的小郎君帶著剿魔令來取你性命了。"
秋吟染血的睫毛顫了顫。
他看見沈見微的白狐氅下藏著半截紅綢,那是鬼市蜃樓里被他撕碎的嫁衣殘片。
七十二派掌門的咒罵聲中,沈見微的劍尖忽然調(diào)轉(zhuǎn),驚鴻劍氣劈開誅魔陣的瞬間,他唇間吐出句唯有秋吟懂的唇語:
"東南角水缸。"
七歲那年的暗號(hào)刺破記憶。
秋吟猛地掙斷鐵鏈,噬心蠱蟲從心口暴起,在空中凝成血色優(yōu)曇。
太上長老的白骨杖劈來時(shí),他故意迎向杖尖——
"噗嗤!"
杖身貫穿胸膛的剎那,沈見微的劍也刺入太上長老后心。
驚鴻劍穗上的紅綢突然炸開毒霧,將三千修士困在陣中。
秋吟嘔著血低笑:"老東西...可知噬心蠱為何獨(dú)獨(dú)活了我?"
他扯開破碎的嫁衣,心口蠱紋竟與沈見微頸間咬痕連成符咒:"因?yàn)槎昵?..咳咳...沈夫人把我換進(jìn)了自家襁褓..."
太上長老的尸身墜入血池時(shí),秋吟也向后仰倒。
沈見微接住他的瞬間,池中白骨忽然爬出個(gè)渾身潰爛的婦人——那竟是本該死去二十年的秋夫人!
"阿吟..."腐尸的指尖觸到秋吟腕間紅繩,"娘給你的狼牙..."
沈見微的劍比聲音更快。
驚鴻劍氣絞碎腐尸的剎那,秋吟突然咬破他喉結(jié):"誰準(zhǔn)你動(dòng)她...哪怕成了尸傀...那也是我娘..."
......
血月升上焚心臺(tái)時(shí),秋吟在沈見微懷里睜開眼。
三千修士的尸骸堆成祭壇,太上長老的頭顱正在壇頂燃燒。
他扯過沈見微的衣襟,將混著血的優(yōu)曇花瓣塞進(jìn)他口中:"吞了..."
沈見微喉結(jié)滾動(dòng),忽然掐住他后頸深吻。
血腥氣在齒間炸開的瞬間,他看見二十年前的真相——秋夫人跪在血泊里,將真正的沈家嫡子換成了秋吟,而沈見微...竟是秋家暗衛(wèi)的遺孤!
"現(xiàn)在懂了?"秋吟染血的指尖點(diǎn)在他心口,"你飲的每一口藥,都是秋家三百亡魂的執(zhí)念..."
驚鴻劍突然貫穿兩人相貼的胸膛。
沈見微握著他的手將劍刃擰轉(zhuǎn),蠱蟲與血珠在空中凝成鎖鏈:"那右使可知...我甘愿飲鴆二十年..."
"只為囚你同墜這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