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種種,不過大夢一場。
秋吟醒了。
忘川的河水在沈見微氣息消散的剎那凝成冰棱,秋吟的掌心貼在他心口,優(yōu)曇花形的魂契正從朱砂痣處寸寸剝落。
金蠶蠱死去的灰燼混著白發(fā)纏在指尖,像極了七歲那夜亂葬崗飄飛的紙錢。
“沈見微…”他染血的唇抵住那人冰涼的耳垂,嗓音嘶啞如惡鬼泣血,“…你若是敢過奈何橋,我便掀了閻羅殿,將你從輪回道里撕回來——”
指尖突然刺入自己心口,蠱紋在血肉中暴起血光,“——聽見沒有?!”
魂契碎片忽地顫動,幽冥河底卷起颶風(fēng)。
秋吟的嫁衣殘片被卷入漩渦,露出脊骨上未愈的劍痕。
他抱起沈見微踏過冰面,每一步都震碎無數(shù)優(yōu)曇花瓣,花汁混著血在足下凝成詭譎的符咒:“老妖婆,你以為死了就能解脫?”
軟劍劈向虛空,劍氣撕裂冥河天幕,“我要你魂飛魄散前親眼看著…你謀劃二十年的棋局——”
“——終是滿盤皆輸!”
鬼門關(guān)的銅釘簌簌而落,秋吟踹開朱漆剝落的殿門時,孟婆的湯勺正舀起一瓢忘川水。
奈何橋頭的幽魂尖叫逃散,他劍尖抵住孟婆咽喉,蠱紋在眼底燃起瘋癲的焰:“把沈見微的魂魄交出來?!?
孟婆低笑,皺紋堆疊的眼角淌下血淚:“右使可知…噬心蠱主的魂過不了忘川?”
湯勺忽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潑出的水凝成冰鏡——鏡中沈見微的殘魂正被萬千蠱蟲啃噬,優(yōu)曇花形的魂契已碎成齏粉。
秋吟的瞳孔映出鏡中景象,軟劍當(dāng)啷墜地。他忽然扯斷腕間紅繩,碎屑混著蠱毒塞入口中:“那便讓這黃泉…”喉間涌出的黑血染透衣襟,“…給他陪葬!”
金蠶蠱死而復(fù)生,從他七竅鉆出。
蠱群裹著魂契碎片沖入冰鏡,竟將忘川水染成血河。
沈見微的殘魂在血浪中浮沉,白發(fā)如蛛網(wǎng)纏住秋吟的手腕:“阿九…放手…”
“放你娘的屁!”秋吟的指尖摳進橋柱,骨節(jié)碎裂聲混著嘶吼響徹幽冥,“沈見微!你說過要陪我燒了這鬼地方——”蠱蟲啃噬鏡面的吱嘎聲淹沒尾音,“——現(xiàn)在裝什么圣人!”
判官筆突然破空而來,秋吟旋身避讓時,懷中的沈見微卻被卷上孽鏡臺。
閻羅的冷笑如悶雷滾過:“區(qū)區(qū)凡人,也敢逆天改命?”
秋吟的軟劍絞住判官筆,嫁衣在陰風(fēng)中獵獵如戰(zhàn)旗:“逆天?”
他踏著厲鬼頭顱躍上高臺,蠱紋在孽鏡中映出修羅相,“老子連自己的命都敢賭——”劍尖刺入鏡面,裂紋如蛛網(wǎng)蔓延,“——何況你這破天道!”
鏡中的沈見微忽然睜眼,白發(fā)無風(fēng)自動。
優(yōu)曇魂契從心口浮出,竟將孽鏡震成碎片:“阿九…接?。 睔埢昊髁鞴鉀]入秋吟眉心,噬心蠱紋在肌膚上重鑄成鎖鏈,“用我的魂…燒穿這幽冥!”
秋吟的瞳孔燃起金焰,軟劍裹著魂火劈向閻羅殿。
萬千蠱蟲從地底涌出,啃食著孽鏡殘片:“沈見微…你他媽又算計我!”
他笑著咽下喉間腥甜,劍鋒所指之處,黃泉路寸寸崩塌,“但這次…老子認(rèn)栽!”
幽冥業(yè)火燃至九重天時,秋吟抱著沈見微的殘軀跌回人間。
優(yōu)曇花瓣如雪紛揚,落在沈見微枯槁的白發(fā)上,竟凝成新的魂契。
“小公子…”他染血的指尖描過那人淡去的朱砂痣,“你這魂契畫得真丑?!?/p>
唇瓣碾過冰涼的唇,將最后一口心頭血渡入對方咽喉,“…下輩子…我教你。”
懷中的身軀忽然顫動,沈見微咳出淤血,白發(f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zhuǎn)黑。
他睜眼的剎那,孽鏡臺的碎片從虛空墜落,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
秋吟脊骨的劍痕正被金蠶蠱修補,而沈見微心口的優(yōu)曇魂契…赫然刻著兩人的生辰。
“阿九…”他忽然扣住秋吟后頸,驚鴻骨簪的尖端抵住彼此心口,“噬心蠱焚盡時…你猜我許了什么愿?”
秋吟低笑,軟劍挑開他衣襟。
新生的魂契在肌膚下泛著暖光:“總不會是…”齒尖咬住那人喉結(jié),“…與我歲歲年年?”
沈見微的吻落在秋吟眼尾胎記,優(yōu)曇花在此刻盛放:“我求的是…”指尖纏住對方腕間重系的紅繩,“…千秋萬載,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