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這是陳昊恢復意識后的第一個感受。徹底的、壓迫性的黑暗,濃稠得像是實體。他試圖移動,手腕和腳踝上的金屬鐐銬立刻發(fā)出刺耳的碰撞聲,冰冷的青銅緊貼著皮膚,帶來一種奇怪的麻木感。
"醒了?"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語調(diào)優(yōu)雅卻令人不適,像是絲綢包裹著的刀刃——汪藏海。
陳昊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勉強分辨出這是一個天然洞穴改造的囚室,墻壁上掛著幾盞發(fā)出幽綠色光芒的青銅燈。汪藏海坐在對面一把雕刻精美的椅子上,金色眼睛在暗處像貓一樣反光。
"歡迎來到青銅會的圣地,"他做了個夸張的手勢,"三千年前,我們的祖先就在這里第一次與門對話。"
陳昊試著動了動被銬住的雙手,立刻感到一陣刺痛——鐐銬內(nèi)側刻滿了那種抑制守護者能力的符號。"你想要什么?"
"簡單來說,你的血。"汪藏海向前傾身,"純血守護者的血是喚醒核心碎片的關鍵。有了它,我們就能定位并打開青銅門。"
陳昊的胎記突然隱隱作痛,仿佛在回應這番話。"張起靈說過門后的東西很危險。你們?yōu)槭裁匆蜷_它?"
"危險?"汪藏海輕笑,"當然危險。永生從來不是免費的午餐。但比起獲得的力量,那點代價微不足道。"他站起身,走到陳昊面前,突然一把扯開他的衣領,露出鎖骨下的胎記。"啊,完美的符號。比張起靈的還要清晰。知道嗎?你們倆的胎記如此相似,絕非偶然。"
"什么意思?"陳昊強忍著不適問道。
汪藏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拍了拍手。兩個穿黑袍的人走進來,解開了陳昊腳踝上的鐐銬,但留下了手腕上的。"跟我來,給你看點有趣的東西。"
他們押著陳昊穿過一條狹窄的隧道,墻壁上刻滿了那種奇異的符號,越往里走符號越密集。隧道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洞窟,中央是一個青銅鑄造的祭壇,周圍站著十幾名穿黑袍的青銅會成員,低聲吟誦著什么。
祭壇上方懸掛著一塊足有臉盆大小的青銅碎片,比陳昊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塊都要完整,上面的符號復雜得令人眩暈。碎片下方是一個凹槽,形狀正好能容納一個人的手臂。
"核心碎片,"汪藏海驕傲地介紹,"我們花了二百年才找到它。但無論用什么方法,都無法完全激活——直到你的出現(xiàn)。"
陳昊的胎記痛得更厲害了,像是被烙鐵燙著。那塊碎片似乎在呼喚他,發(fā)出一種只有他能聽到的高頻嗡鳴。"我不會幫你們的。"
"哦,你會的,"汪藏海微笑道,"不是現(xiàn)在,但很快。儀式在午夜開始,屆時北斗七星將與洞穴頂部的天窗對齊。在那之前..."他示意手下,"帶他去圖書館。也許歷史能說服他自愿合作。"
他們帶著陳昊穿過另一條隧道,來到一個較小的洞窟,這里擺滿了古老的竹簡、帛書和青銅器。汪藏海從一處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黃的帛書,小心翼翼地展開。
"這是西漢時期的記載,來自一位曾見過青銅門的方士。"他指著上面的文字和圖案,"看這里——'門開之時,雙靈相引,內(nèi)者出而外者入,輪回逆轉(zhuǎn)'。"
陳昊勉強辨認著那些古老的文字:"'雙靈'是什么意思?"
汪藏海的金色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字面意思,兩個靈魂——或者更準確地說,兩個守護者。一內(nèi)一外,相互吸引。張起靈沒告訴你嗎?他進入過門內(nèi),身上帶著門的力量;而你,純血的門外守護者,是引導他力量回歸的鑰匙。"
"胡說八道,"陳昊強作鎮(zhèn)定,"張起靈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真的嗎?"汪藏海湊近,呼吸帶著奇怪的金屬味,"為什么你能如此輕松地解讀連他都費解的符號?為什么你們的胎記如此相似?為什么他三百年不插手世俗,卻突然出現(xiàn)在你生命中?"
這些問題像錘子一樣砸在陳昊心上。他想起張起靈看他的那種復雜眼神,想起自己對他莫名的熟悉感...但這一切太荒謬了。
"午夜見,守護者。"汪藏海突然轉(zhuǎn)身離開,將陳昊獨自留在圖書館,只有兩個持刀守衛(wèi)守在門口。
陳昊環(huán)顧四周,尋找可能的逃脫路線。圖書館沒有明顯的出口,但墻上那些古老的壁畫引起了他的注意——它們描繪了青銅門在不同歷史時期的出現(xiàn)場景。最令人不安的是,每幅畫中門前都站著兩個相似的身影,一個在門內(nèi),一個在門外。
他的目光被最后一幅畫吸引:現(xiàn)代裝束的人們在雪山中圍繞著一個祭壇,其中兩個身影格外突出——一個高瘦的輪廓明顯是張起靈,另一個...陳昊的心跳加速...另一個酷似他自己。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畫作的年代看起來至少有幾十年,那時他甚至還沒出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陳昊的焦慮與日俱增。守衛(wèi)每半小時換一次班,毫無破綻。就在他幾乎絕望時,鎖骨下的胎記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溫熱感,不是疼痛,而是一種...呼喚。
他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在那種感覺上。漸漸地,一個模糊的畫面在腦海中形成——阿寧和張起靈正在山體中穿行,朝著這個方向前進。更奇怪的是,他似乎能感受到阿寧的情緒:擔憂、決心、還有...某種他無法命名的強烈情感。
"阿寧..."他無意識地輕喚出聲。
"安靜!"守衛(wèi)厲聲喝道。
陳昊立刻噤聲,但內(nèi)心的震驚難以平復。這種聯(lián)系是真實的嗎?他能通過胎記感知阿寧?如果是這樣,也許他也能傳遞信息...
他集中精神,想象自己在對阿寧說話:'在圖書館。有守衛(wèi)。午夜儀式。'
胎記的熱度突然升高,然后是一陣刺痛,仿佛得到了某種回應。陳昊幾乎要歡呼出聲——聯(lián)系是雙向的!
幾小時后,守衛(wèi)進來帶他去儀式場地。洞窟里已經(jīng)布置好了各種奇怪的裝置,青銅會成員穿著儀式服裝圍成一圈。汪藏海站在祭壇旁,穿著一件繡滿金色符號的黑袍。
"時間到了,"他微笑著宣布,"讓我們看看純血守護者能創(chuàng)造什么奇跡。"
他們強迫陳昊跪在祭壇前,將他的右手固定在凹槽上方。汪藏海拿出一把青銅匕首,刀身刻滿了與鐐銬上相似的抑制符號。
"一點血,就能喚醒碎片,"他在陳昊耳邊低語,"然后我們就知道你和張起靈到底什么關系了。"
匕首劃過陳昊的手掌,鮮血滴在下面的核心碎片上。起初什么也沒發(fā)生,接著碎片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發(fā)出刺耳的嗡鳴聲。陳昊的胎記像著火一樣疼痛,整個洞窟開始搖晃,碎石從頂部掉落。
"太棒了!"汪藏海興奮地大喊,"繼續(xù)!"
更多的血滴在碎片上。陳昊感到一種奇異的力量從碎片中涌出,順著傷口流入他的身體。他的視野開始扭曲,白光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畫面——青銅門在不同時代開啟的場景;無數(shù)人跪拜在門前;張起靈獨自站在門內(nèi),黑霧環(huán)繞...
最震撼的是,他清晰地看到一個嬰兒被從門內(nèi)遞出來,交給一個與張起靈長相相似的男人。嬰兒的鎖骨上,有一個清晰的符號胎記。
"停下!"汪藏海突然大喊,"太強烈了!"
但已經(jīng)太遲。核心碎片爆發(fā)出一道刺眼的綠光,直沖洞窟頂部。陳昊感到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提起,懸浮在空中。碎片上的符號一個個亮起,投射在四周墻壁上,形成一幅巨大的三維地圖——祁連山脈的詳細結構,其中幾個點特別明亮,顯然標記著其他碎片的位置。
"完美..."汪藏海仰望著地圖,金色眼睛里反射著綠光,"比預期的還要好。"
就在這時,洞窟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幾聲悶響后,兩個守衛(wèi)飛進來重重摔在地上。阿寧和張起靈沖了進來,手中武器閃著寒光。
"放開他!"阿寧厲聲喝道,手槍直指汪藏海。
青銅會的成員立刻行動起來,一部分人保護汪藏海,另一部分向闖入者撲去。混亂中,陳昊從半空中墜落,被張起靈一個箭步接住。
"能走嗎?"張起靈簡短地問,黑金古刀已經(jīng)出鞘,輕松擋開兩個攻擊者。
陳昊點點頭,雖然頭暈目眩但意識清醒。他的右手還在流血,但那種奇異的力量仍在體內(nèi)流動,讓他感到異常敏銳。
阿寧一邊開槍掩護一邊向他們靠攏。"出口在后面!"她指著他們進來的隧道,"桑吉在冰川下等我們!"
汪藏海的聲音突然壓過所有嘈雜:"別讓他們帶走守護者!不惜一切代價!"
更多的青銅會成員從側門涌入,其中幾個拿著奇怪的青銅武器,像是某種發(fā)射器。張起靈臉色一變:"散開!"
一陣刺耳的嗡鳴聲中,那些武器發(fā)射出青銅細針,雨點般向他們襲來。阿寧一個翻滾躲到石柱后面,張起靈用不可思議的速度揮刀格擋。但陳昊動作稍慢,幾根針擦過他的手臂,立刻帶來一陣劇痛和麻木感。
"有毒!"他咬牙道,感到一陣眩暈。
阿寧不顧危險沖過來扶住他。"堅持?。?她的聲音里帶著陳昊從未聽過的恐慌。
張起靈擋在他們前面,黑金古刀舞成一道銀光。"帶他走!"他對阿寧喊道,"我來斷后!"
"不!一起走!"阿寧倔強地回喊,一邊拖著陳昊向出口移動。
汪藏海冷笑著舉起一個青銅裝置:"你們以為這么容易就能離開?"他按下裝置上的按鈕,洞窟入口處突然落下一道青銅柵欄,封死了出路。
"還有其他路嗎?"陳昊虛弱地問。
阿寧快速掃視洞窟:"只有祭壇后面那條,但那是死路!"
張起靈突然做出決定:"祭壇!核心碎片能打開通道!"
他們邊戰(zhàn)邊退,向祭壇移動。陳昊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但胎記的熱度提醒他保持清醒。當他們終于到達祭壇時,張起靈一把抓起仍在發(fā)光的核心碎片,塞到陳昊流血的手中。
"集中精神,"他命令道,"想著'開門'。"
陳昊握住碎片,努力集中注意力。碎片再次劇烈震動,綠光變得更加強烈。祭壇后面的石壁開始出現(xiàn)裂縫,露出一個狹窄的通道。
"走!"張起靈推著他們向通道前進,自己轉(zhuǎn)身面對追兵。
阿寧猶豫了一瞬:"張起靈!"
"祁連山巔見!"他頭也不回地喊道,然后沖向汪藏海,黑金古刀直取對方咽喉。
阿寧咬牙扶著陳昊鉆進通道。里面狹窄陰暗,只能彎腰前行。身后傳來激烈的打斗聲,然后是汪藏海憤怒的咆哮。
"他會沒事的,對嗎?"陳昊氣喘吁吁地問,毒素讓他的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是張起靈,"阿寧簡短回答,但聲音里的擔憂無法掩飾,"從來都能化險為夷。"
通道蜿蜒向上,空氣越來越冷。陳昊的意識時斷時續(xù),全靠阿寧支撐才沒有倒下。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看到前方的亮光——出口。
刺眼的陽光讓陳昊一時睜不開眼。當他們踉蹌著爬出洞口時,發(fā)現(xiàn)正位于一處陡峭的冰坡上,下面是萬丈深淵。
"桑吉應該在..."阿寧的話戛然而止。
三個青銅會的殺手從巖石后走出,武器已經(jīng)對準他們。領頭的冷笑道:"會長料到你們會從這里出來。"
阿寧立刻將陳昊護在身后,舉起手槍——只剩最后一顆子彈。"跑,"她低聲對陳昊說,"沿著冰坡向左,有個隱蔽的凹處。"
"我不會丟下你!"陳昊堅決地說,盡管站都站不穩(wěn)。
阿寧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是陳昊從未見過的柔軟。"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找到張起靈,完成使命。"然后她猛地推開陳昊,同時向領頭的殺手開槍。
子彈正中殺手眉心,但另外兩人已經(jīng)扣動扳機。陳昊眼睜睜看著阿寧身體一震,胸口綻開兩朵刺目的血花。
"阿寧!!"他撕心裂肺地喊道。
阿寧踉蹌了一下,但奇跡般地沒有倒下。她用最后的力量撲向最近的那個殺手,兩人一起滾下冰坡,消失在懸崖邊緣。
剩下的殺手愣了一下,陳昊抓住這個機會,用盡全身力氣撞向?qū)Ψ?。兩人一起摔在冰面上,滑向懸崖。殺手驚恐地抓住一塊突出的巖石,而陳昊繼續(xù)滑向邊緣...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陳昊抬頭,看到桑吉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抓緊!"老人氣喘吁吁地說,用力把他拉上來。
殺手想爬上來攻擊,桑吉一腳踢在他臉上,那人慘叫著墜入深淵。
"阿寧..."陳昊掙扎著想要爬向懸崖,"她掉下去了..."
桑吉按住他:"先離開這里!追兵馬上就到!"
陳昊無力反抗,被老人拖上一匹等候多時的駿馬。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他回頭望向懸崖,鎖骨下的胎記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是來自他自己,而是...阿寧。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