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天池北側(cè),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越野車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前行。陳昊坐在副駕駛位置,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鎖骨下的胎記。自從離開西藏,那里的刺痛感就從未停止過,仿佛某種警報系統(tǒng)在不斷提醒他危險臨近。
"再有半小時就到監(jiān)測站了。"駕駛座上的阿寧看了眼GPS,"能量讀數(shù)還在升高。"
后座上,張起靈閉目養(yǎng)神,黑晶化的右臂被特制繃帶緊緊包裹。經(jīng)過陳昊連續(xù)一周的血脈治療,他的狀況穩(wěn)定了許多,但距離完全康復還差得遠。令人擔憂的是,他的眼睛偶爾還會變成全黑色,說出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預言。
"門開之時,雙靈同現(xiàn)..."張起靈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不是字面意思..."
陳昊轉(zhuǎn)過頭:"什么意思?"
但張起靈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右手手指輕微抽搐,像是在無意識地書寫什么符號。
越野車轉(zhuǎn)過一個急彎,長白山天池突然出現(xiàn)在視野中。即使在盛夏,這座火山湖周圍依然環(huán)繞著未化的積雪,湖面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鑲嵌在群峰之間。但此刻,湖的北側(cè)上空聚集著一片不自然的綠云,在晴朗的天空中顯得格外詭異。
"那就是能量源?"陳昊指向綠云。
阿寧點點頭:"監(jiān)測站建在最近的安全距離。再往前就是禁區(qū)了,九十年代發(fā)生過科考隊集體失蹤事件。"
隨著車輛接近,陳昊的胎記痛感越來越強。當監(jiān)測站——一座偽裝成氣象站的低矮建筑——出現(xiàn)在視野中時,一陣劇烈的刺痛突然從鎖骨竄向太陽穴。他的視野瞬間被白光淹沒,無數(shù)陌生又熟悉的畫面如洪水般涌入腦海:
一個穿民國長衫的年輕人(是他又不是他)站在天池岸邊,手持羅盤測量方位;同一個年輕人與張起靈(年輕得幾乎認不出來)在一間擺滿古籍的房間里激烈爭論;血,大量的血,從一個與他長相相同的胸膛涌出,滲入青銅門下的土壤...
"陳昊!"阿寧的喊聲將他拉回現(xiàn)實。車子已經(jīng)停下,她正擔憂地拍著他的臉,"又發(fā)作了?"
陳昊大口喘氣,冷汗浸透了后背:"不是發(fā)作...是記憶。董...我的前世...來過這里。他在門邊做過什么...很重要的事..."
張起靈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下車,站在監(jiān)測站門口,黑晶化的右手按在墻壁上。當陳昊和阿寧走近時,他們發(fā)現(xiàn)墻上刻滿了細小的符號,正發(fā)出微弱的綠光。
"他留下的。"張起靈頭也不回地說,"六十年前。"
監(jiān)測站內(nèi),組織的科研團隊正在緊張工作。滿墻的顯示屏展示著各種數(shù)據(jù)和圖像,中央的大屏幕上是一個三維地形圖,天池北側(cè)某處閃爍著刺眼的紅光。
"陳先生!"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女性快步迎上來,"我是馬博士,負責這里的監(jiān)測工作。情況比預想的糟糕——能量讀數(shù)在過去兩小時飆升了300%。"
她引導他們來到主屏幕前,放大那個紅點:"這里就是青銅門遺址。根據(jù)記載,上一次開啟是在1959年4月,由董..."她突然停住,震驚地看著陳昊,"天啊,太像了..."
"董什么?"陳昊追問。
"董明遠先生,最后一位純血守護者。"馬博士推了推眼鏡,"他犧牲自己封印了門。資料上說,他和您...幾乎一模一樣。"
陳昊與阿寧交換了一個眼神。那張民國時期的照片就放在他貼身口袋里,現(xiàn)在摸起來像塊烙鐵般滾燙。
"現(xiàn)在門要開了?"阿寧直切主題。
馬博士調(diào)出另一組數(shù)據(jù):"按照這個速度,最多48小時。更麻煩的是..."她壓低聲音,"我們懷疑有人故意加速這個過程。"
她播放了一段監(jiān)控錄像:一個模糊的人影在禁區(qū)邊緣活動,似乎在埋設某種裝置。雖然畫面很暗,但陳昊立刻認出了那個背影。
"周教授..."他喃喃道,心臟像被冰手攥住,"我的導師。"
"不可能,"阿寧斷然否定,"周教授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錄像里這人頂多五十歲。"
"就是他。"陳昊無比確定,"記得張起靈說過嗎?門的力量能扭曲時間。如果周教授真的與青銅門有聯(lián)系..."
張起靈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晶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陳昊扶住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些晶體正在緩慢生長,尖端已經(jīng)刺破了繃帶。
"他在感應門的召喚。"馬博士驚恐地后退,"我們必須立刻隔離他!"
"不,"陳昊堅決地擋在張起靈前面,"他是我們理解門的關(guān)鍵。"他轉(zhuǎn)向阿寧,"準備裝備,我們得去禁區(qū)看看。"
一小時后,三人全副武裝向禁區(qū)進發(fā)。阿寧帶路,手持能量探測器;陳昊扶著張起靈緊隨其后;組織派出的四名特工在后方掩護。隨著深入禁區(qū),周圍的植被逐漸變得怪異——樹木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狀,葉片上泛著金屬光澤的斑點,甚至有幾株草的尖端結(jié)著微小的黑晶。
"輻射讀數(shù)正常,"阿寧檢查儀器,"但某種未知能量場在增強。"
陳昊的胎記越來越燙,前世的記憶碎片不斷閃現(xiàn):這條小路,他(董明遠)曾經(jīng)走過;那塊巖石,他曾經(jīng)在上面刻過符號;前方那個山洞...
"停!"他突然喊道,"前面有陷阱!"
隊伍立刻停下。阿寧小心上前探查,很快在草叢中發(fā)現(xiàn)一個精巧的裝置:青銅制成的圓盤,中央嵌著一塊黑晶,周圍刻滿符號。
"能量放大器,"她低聲說,"有人在人為加速門開啟。"
張起靈踉蹌著走上前,用黑晶化的手指觸碰裝置。令人驚訝的是,那些晶體似乎與裝置產(chǎn)生了共鳴,發(fā)出低沉的嗡鳴聲。
"周...師叔..."他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后跪倒在地。
陳昊和阿寧震驚地對視一眼。師叔?難道周教授是...
"董明遠的同門師弟?"陳昊恍然大悟,"所以他才對我的血脈如此關(guān)注,才會參與那些青銅器研究項目..."
更多的記憶碎片涌來:一個年輕學者在古籍堆中抬頭微笑(那張臉依稀能看出周教授的影子);同一個學者偷偷復制守護者家族的圖譜;一場激烈的爭吵,董明遠憤怒地撕毀某份文件...
"我們必須摧毀這些裝置。"阿寧已經(jīng)開始拆卸面前的放大器,"它們每隔幾百米就有一個,形成能量網(wǎng)絡。"
他們分頭行動,迅速破壞了沿途發(fā)現(xiàn)的六個放大器。每摧毀一個,陳昊胎記的疼痛就減輕一分。但當他們接近目的地——一個隱藏在山脊后的古老祭壇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xiàn)在前方。
周教授,或者說,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二十歲的周教授,站在祭壇中央,手中捧著一個青銅匣子。他穿著與科研人員身份不符的古老長袍,白發(fā)變成了灰黑色,臉上的皺紋少了許多,只有那雙眼睛依然透著陳昊熟悉的學術(shù)氣息。
"陳昊,我親愛的學生,"他的聲音比記憶中洪亮有力,"終于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四名特工立刻舉槍瞄準,但周教授只是輕輕敲了敲青銅匣子。祭壇周圍的符號突然亮起綠光,特工們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喉嚨,痛苦地跪倒在地。
"別費心了,"周教授微笑,"在這里,門的力量保護我。"
陳昊上前一步:"為什么?你是我最尊敬的導師,為什么要背叛人類投靠門后的東西?"
"背叛?"周教授大笑,"我只是選擇了永生。看看張起靈——他進入門后又出來,獲得了多少歲月。而我,通過研究門的秘密,找到了更聰明的方法。"
他掀開長袍,露出胸膛——上面刻滿了與陳昊胎記相似的符號,只是已經(jīng)變成了病態(tài)的黑色。"不完全,但足夠讓我活過百歲而精力充沛?,F(xiàn)在,有了你的血脈和這個..."他舉起青銅匣子,"我將成為新一任守門人,掌控生死的力量!"
阿寧已經(jīng)悄悄移動到側(cè)翼,手槍在手。但周教授似乎早有預料:"別動,鑰匙小姐。你的血也很珍貴,門需要它來穩(wěn)定通道。"
張起靈突然掙扎著站直身體:"師叔...你忘了...代價..."
"代價?"周教授冷笑,"董明遠那個蠢貨才在乎代價。他本可以和我一起獲得永生,卻非要'履行使命'。"他模仿著夸張的正義口吻,"看看結(jié)果如何?他死了,而我還活著!"
陳昊的胎記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痛。更多的記憶如決堤洪水般涌來:周教授(年輕版本)偷走守護者家族的秘密典籍;董明遠在長白山追上他,兩人在青銅門前激戰(zhàn);最后時刻,董明遠選擇犧牲自己封印門,而不是追擊逃跑的叛徒...
"你不是想掌控門,"陳昊突然明白,"你是想復活它。六十年前你失敗了,現(xiàn)在你想用我的血完成儀式。"
周教授——或者說周師叔——贊許地點頭:"聰明的學生。沒錯,我需要純血守護者的活祭品。上次是董明遠破壞了我的計劃,這次..."他拍了拍青銅匣子,"我有備而來。"
阿寧抓住機會開槍,但子彈在距離周教授幾厘米處詭異地停住,然后熔化成一灘金屬液滴。與此同時,祭壇中央的地面開始震動,古老的石板裂開,露出下面閃爍著綠光的巨大符號。
"太晚了,"周教授張開雙臂,"儀式已經(jīng)開始!"
整個山體劇烈搖晃,裂縫中噴出詭異的綠霧。陳昊本能地撲向阿寧,將她拉離危險區(qū)域。張起靈則艱難地向祭壇中心移動,黑晶化的右手伸向前方,似乎想要觸碰那些符號。
"雙靈...不是指我們..."他回頭對陳昊喊道,"是你和阿寧...守護者與鑰匙..."
周教授狂笑著打開青銅匣子,取出一把刻滿符文的匕首:"正好,兩個一起獻祭!"
陳昊的視線在周教授、祭壇和張起靈之間飛速切換。前世的記憶與現(xiàn)世的感知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瘋狂但清晰的計劃。他抓住阿寧的手:"相信我嗎?"
阿寧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就跟我來,別問為什么。"
他們沖向祭壇另一側(cè),那里有一塊不起眼的石碑。在記憶中,董明遠曾經(jīng)在那里刻下過什么...陳昊跪在石碑前,用手抹去上面的苔蘚,露出下面隱藏的符號——與他的胎記完全一致。
"把你的手給我,"他對阿寧說,"按在這里。"
阿寧照做,同時警惕地盯著周教授的方向。那人正專注于祭壇中央逐漸形成的門虛影,暫時沒注意他們。
當阿寧的手觸碰到石碑時,奇跡發(fā)生了。她的指尖滲出血珠,被石碑迅速吸收。那些符號一個個亮起金光,與祭壇上的綠光形成鮮明對比。陳昊也將自己的胎記貼在石碑上,更多的金光爆發(fā)出來,形成一道光束直沖天際。
"不!"周教授終于注意到這邊的異常,"停下!你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為時已晚。金光與綠光在空中碰撞,形成一道絢麗的能量漩渦。祭壇中央的裂縫加速擴大,但門虛影卻開始不穩(wěn)定地閃爍。張起靈趁機撲向周教授,黑晶化的右手直取對方咽喉。
"師叔...該結(jié)束了..."
兩人扭打在一起,滾向裂縫邊緣。陳昊想上前幫忙,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住——石碑上的金光已經(jīng)形成了一道屏障,將他與阿寧籠罩其中。
"這是..."阿寧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臂,上面浮現(xiàn)出與陳昊相似的符號,只是顏色是金色的,"鑰匙守護者的真正力量?"
陳昊的腦海中,董明遠的記憶給出了答案:這不是毀滅門的力量,而是重置。六十年前,董明遠在最后時刻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守護者與鑰匙守護者的血脈融合,能夠重置門的狀態(tài),將其"休眠"數(shù)十年。
"阿寧,"他緊握她的手,"石碑需要我們的血...全部的血。"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但隨即變成堅定:"就像祁連山那樣?"
"但這次...可能沒有回頭路。"
阿寧微微一笑,出奇地平靜:"我早就沒有回頭路了。從西藏古格王朝遺址見到你的那一刻起。"
他們同時將手掌按在石碑鋒利的邊緣,鮮血迅速染紅了那些古老的符號。金光變得更加強烈,幾乎蓋過了祭壇上的綠光。周教授發(fā)出不似人類的尖叫,張起靈則用盡全力將他推向裂縫...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后,強光吞沒了一切。陳昊感到自己漂浮在虛無中,周圍是旋轉(zhuǎn)的星光和記憶碎片。他看到了董明遠的一生,看到了無數(shù)守護者前赴后繼的犧牲,看到了青銅門第一次出現(xiàn)在人類世界的情景...
然后是一陣刺骨的寒冷。陳昊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雪地里,阿寧蜷縮在身邊,臉色蒼白但還有呼吸。不遠處,張起靈單膝跪地,黑晶化的右臂已經(jīng)碎裂大半,露出下面新生的皮膚。祭壇中央,裂縫依然存在,但門虛影已經(jīng)消失,綠光也完全熄滅。
至于周教授...只剩下一件破爛的長袍和那把青銅匕首,人已經(jīng)無影無蹤。
"他...掉進門里了?"阿寧虛弱地問。
張起靈搖搖頭:"門沒有完全開啟。他被...反噬了。"
陳昊艱難地爬起來,檢查阿寧的傷勢。她的手掌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但已經(jīng)不再流血。更奇怪的是,傷口邊緣泛著淡淡的金光,像是被某種能量封住了。
"鑰匙守護者的印記,"張起靈解釋道,"她現(xiàn)在是真正的繼承者了。"
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組織的援軍終于趕到,帶著醫(yī)療隊和科研人員。當救援人員將三人抬上擔架時,陳昊最后看了一眼祭壇。石碑已經(jīng)碎裂,但那些用他和阿寧的血寫就的符號依然清晰可見,在夕陽下泛著微弱的金光。
"門休眠了,"張起靈在擔架上說,"但不是永久。"
"多久?"陳昊問。
"十年...也許二十年。"張起靈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足夠你們...過一段正常生活了。"
直升機起飛,長白山天池在下方漸漸變小。陳昊握著阿寧的手,胎記不再疼痛,但那些前世的記憶已經(jīng)永久地成為了他的一部分。他不再是單純的陳昊,也不完全是董明遠,而是某種新的存在——一個擁有兩世記憶的守護者。
阿寧靠在他肩上,已經(jīng)睡著了。張起靈則望著窗外的云層,黑晶化的手臂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澤。他們都知道,這只是一個間歇,而非終結(jié)。門會再次蘇醒,黑霧會重新聚集,而到那時,他們必須再次挺身而出。
但在那之前,還有時間生活,去愛,去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平靜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