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星空比北京明亮得多。
黎簇仰躺在越野車車頂,望著滿天繁星。他們已經(jīng)在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行駛了兩天,按照蘇明遠U盤中的坐標(biāo),尋找那個被稱為"玉"的地方。
"有信號了。"蘇硯秋從車窗探出頭,手里拿著一個奇怪的儀器——這是他們用蘇明遠的聯(lián)絡(luò)人提供的零件組裝的,據(jù)說能探測七指結(jié)構(gòu)的能量波動。
黎簇翻身下車,湊近看儀器屏幕。一個微弱的脈沖信號正從西北方向傳來,距離大約二十公里。
"明天就能到。"蘇硯秋收起儀器,遞給黎簇一瓶水,"休息吧,我來守第一班夜。"
沙漠夜晚寒冷刺骨。黎簇蜷縮在睡袋里,卻怎么也睡不著。自從離開惡魔之眼島,他身上的變化越來越明顯——背上的疤痕不再只是偶爾疼痛,而是持續(xù)散發(fā)著微熱;視力在黑暗中變得異常敏銳;最奇怪的是,有時他能"感覺"到蘇硯秋的情緒波動,就像兩人之間連著無形的線。
"還沒睡?"蘇硯秋的聲音從篝火旁傳來。
黎簇鉆出睡袋,坐到她旁邊。"在想這些'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基因工程的結(jié)果,為什么會有這些...超自然的部分?"
"也許不是超自然,只是我們還不了解的科學(xué)。"蘇硯秋用樹枝撥弄著火堆,"父親...蘇明遠的研究表明,費洛蒙記憶傳遞是某種量子糾纏現(xiàn)象。七指組織可能掌握了利用DNA存儲和傳遞信息的技術(shù)。"
黎簇想起冰窟實驗室里那些被冰凍的人。"你覺得我生父真的還活著嗎?在那種地方待上二十年..."
蘇硯秋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但如果我們能找到他,也許就能解開你記憶的謎團。"
火光照亮她疲憊卻堅定的側(cè)臉。這段時間的奔波讓她瘦了不少,眼下帶著淡淡的青色,但眼神依然銳利如初。黎簇突然有種沖動想告訴她,無論基因如何,他很慶幸能遇見她。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明天會是場硬仗。"
"一直都是。"蘇硯秋輕笑,遞給他一個小布袋,"給你的。鄂倫春老人給的護身符,說能抵御'記憶惡魔'。"
黎簇打開袋子,里面是一撮灰白色粉末,聞起來像某種植物灰燼。"你什么時候...?"
"趁你不注意時。"她眨眨眼,難得露出一絲俏皮,"老規(guī)矩,你守下半夜。"
黎明時分,兩人收拾營地繼續(xù)前行。隨著距離目標(biāo)越來越近,儀器信號越來越強,黎簇背上的灼熱感也越來越劇烈,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召喚他。
正午時分,他們在一片荒蕪的戈壁灘上停下。儀器顯示信號源就在正下方,但放眼望去,除了砂石和零星枯草,什么都沒有。
"地下。"黎簇肯定地說,"我能感覺到。"
經(jīng)過一小時搜尋,蘇硯秋在一塊看似普通的巨石后發(fā)現(xiàn)了個狹窄的縫隙。兩人擠進去,發(fā)現(xiàn)里面是個向下的古老階梯,石壁上刻滿七指圖案。
"這些刻痕..."蘇硯秋用手電照著,"至少有千年歷史。"
階梯盡頭是一扇青銅門,門上七個凹點排列成七指圖案。黎簇不假思索地劃破手指,將血滴入凹點。門內(nèi)傳來機關(guān)運轉(zhuǎn)的悶響,然后緩緩開啟。
門后是個圓形石室,中央是個透明水晶棺,周圍環(huán)繞著七根石柱,每根頂端都放置著一枚玉琮——中國古代祭祀用的玉器,但這里的玉琮上全都刻著七指紋路。
"這是..."蘇硯秋驚訝地環(huán)顧四周,"祭祀場所?"
黎簇的注意力卻被水晶棺吸引。棺中躺著一個人——中年男性,穿著老式軍裝,面容安詳如沉睡。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竟然還在呼吸!
"他還活著..."黎簇聲音發(fā)顫,緩步上前。隨著距離縮短,一種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頭。這個人的鼻子和下巴...和他自己如出一轍。
水晶棺旁的碑上刻著幾行字:"黎振華,七指第七代守護者,自愿成為容器以延緩門之開啟。1989年至今。"
"我父親..."黎簇跪在棺前,手指輕觸水晶表面。剎那間,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費洛蒙沖擊席卷而來——
*沙漠中的古老神廟...七個孩子被帶入地下...痛苦的改造手術(shù)...年輕的黎振華發(fā)現(xiàn)組織真相,決定反抗...為保護兒子,他將記憶和能力封印在黎簇的疤痕中...最后的畫面:黎振華自愿躺入水晶棺,以自身為鎖延緩儀式的進行...*
幻象結(jié)束,黎簇癱倒在地,大汗淋漓。這些不是別人的記憶,而是他自己的,被刻意封存的童年真相!
"黎簇!"蘇硯秋扶起他,"你看到了什么?"
"全部..."黎簇艱難地喘息,"我全都想起來了。我父親是英雄,他為了阻止儀式犧牲自己。這個水晶棺是某種...生命維持裝置,他的身體在抑制七指網(wǎng)絡(luò)的激活。"
就在這時,石室突然劇烈震動,七根石柱上的玉琮同時亮起詭異的藍光。黎簇背上的疤痕爆發(fā)出一陣劇痛,他痛苦地嘶吼出聲。
"有人啟動了主系統(tǒng)!"蘇硯秋查看儀器,臉色大變,"惡魔之眼島的七指結(jié)構(gòu)被激活了!"
水晶棺中的黎振華突然睜開眼睛——那瞳孔竟是與黎簇如出一轍的深藍色!他嘴唇微動,發(fā)出沙啞如砂紙摩擦的聲音:"...兒子...終于...來了..."
棺蓋緩緩滑開,一股寒氣涌出。黎振華艱難地抬起手,指向最中央的那枚玉琮:"...關(guān)鍵...阻止...門..."
黎簇握住父親枯瘦的手,感受到一股微弱的費洛蒙信息流——那是最后的指引,關(guān)于如何使用玉琮中斷儀式的記憶。
突然,入口處傳來一陣掌聲。兩人猛地回頭,看到一隊黑衣人站在門口,領(lǐng)頭的竟是個滿頭白發(fā)的老者,面容陰鷙,右手戴著七指戒指。
"段九爺..."蘇硯秋低聲驚呼,手已經(jīng)按在腰間的匕首上。
"精彩的重逢。"段九爺緩步向前,"可惜晚了一步。七星連珠已經(jīng)開始,全球七指網(wǎng)絡(luò)正在激活。很快,所有攜帶標(biāo)記的人都會成為我們的傀儡。"
黎簇擋在父親和蘇硯秋前面:"你們到底想要什么?"
"新世界秩序。"段九爺微笑,"想象一下,能直接通過費洛蒙網(wǎng)絡(luò)控制他人的思想和記憶。沒有反抗,沒有沖突,完美的和平。"
"完美的奴隸制。"蘇硯秋冷笑。
段九爺不以為意,目光轉(zhuǎn)向水晶棺:"黎振華,二十年了,你兒子終于來了。可惜他和你一樣,注定失敗。"
黎振華突然掙扎著坐起,用盡最后的力氣喊道:"玉琮!七苦歸一!"然后猛地倒下,再無氣息。
"父親!"黎簇撲上前,但已經(jīng)晚了。黎振華的尸體迅速干枯風(fēng)化,轉(zhuǎn)眼間變成一堆灰燼。與此同時,七根石柱上的玉琮光芒大盛。
"拿下他們!"段九爺厲聲命令,"要活的!"
黑衣人們一擁而上。黎簇抓起中央玉琮,蘇硯秋則迅速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球扔在地上。球體爆開,釋放出濃密的煙霧,暫時遮蔽了視線。
"走!"她拉著黎簇沖向側(cè)面的一個小通道。兩人跌跌撞撞地在黑暗的甬道中奔逃,身后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分頭走!"在一個岔路口,黎簇將玉琮塞給蘇硯秋,"你帶著這個去找吳邪!"
"不行!"蘇硯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一起走!"
"沒時間爭論!"黎簇掙脫她,"他們需要兩個人才能完成儀式,分開走至少能拖延時間!"
蘇硯秋還想說什么,但追兵的聲音已經(jīng)近在咫尺。她突然抱住黎簇,在他耳邊急促地說:"別死,混蛋。"然后轉(zhuǎn)身沖向左邊的通道。
黎簇則故意制造聲響吸引追兵向右追來。通道盡頭是個半圓形石室,沒有出口。他轉(zhuǎn)身面對追來的黑衣人,背上的疤痕灼熱如烙鐵。
"投降吧,孩子。"段九爺緩步走來,"你父親的選擇是錯誤的。加入我們,你能擁有改變世界的力量。"
"像你們改變那些孩子一樣?"黎簇冷笑,想起冰窟實驗室里的慘狀,"休想!"
他猛地將鄂倫春老人給的灰燼撒向空中,同時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覡a與血接觸的瞬間,竟爆發(fā)出刺目的金光!
段九爺慘叫一聲后退,他的手下們更是捂著眼睛倒地翻滾。黎簇自己也驚呆了,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是父親留給他的記憶中的古老秘術(shù),專門對抗七指控制!
利用這短暫的混亂,黎簇沖向段九爺,試圖奪取他手上的七指戒指。兩人激烈搏斗,年邁的段九爺竟力大無窮,一記手刀劈在黎簇頸部,差點讓他昏厥。
"你以為這些小把戲能對抗積累了千年的智慧?"段九爺冷笑,掐住黎簇的喉嚨,"你只是個失敗的實驗品,連你親生父親都放棄了你!"
黎簇呼吸困難,視線開始模糊。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黑影從側(cè)面撲來,將段九爺撞開——是蘇硯秋!她根本沒走,而是繞路回來救他!
"蠢貨!"黎簇咳嗽著爬起來,"玉琮呢?"
"在這!"蘇硯秋拍拍背包,同時一個漂亮的回旋踢放倒一個撲來的黑衣人,"我不欠人情!"
段九爺怒吼一聲,從袖中滑出一把奇特的匕首——七根細刃如手指般展開,每根刃上都泛著藍光。他閃電般刺向蘇硯秋后背!
"小心!"黎簇本能地撲過去推開她,匕首深深刺入他的側(cè)腹。劇痛伴隨著刺骨的寒意瞬間擴散,他跪倒在地,看到鮮血不是紅色,而是詭異的藍色。
"黎簇!"蘇硯秋的驚呼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段九爺拔出匕首,轉(zhuǎn)向蘇硯秋:"乖乖交出玉琮,我可以讓他死得痛快點。"
蘇硯秋的眼神變得黎簇從未見過的冰冷。她慢慢放下背包,從靴筒中抽出一把細如柳葉的短刀。"你傷了他。"聲音輕得可怕,"現(xiàn)在我要殺了你。"
接下來的打斗如同舞蹈般致命而優(yōu)美。蘇硯秋的身手遠超黎簇想象,每一招都精準(zhǔn)狠辣,完全不是考古學(xué)家應(yīng)有的技能。段九爺起初游刃有余,但隨著戰(zhàn)斗持續(xù),他漸漸跟不上蘇硯秋的速度。
"你是誰?"段九爺喘息著問,"這種刀法只有組織的高級特工才會!"
"我是蘇硯秋。"她一個假動作后,短刀精準(zhǔn)刺入段九爺右肩,"黎振華的徒弟。"
段九爺驚愕的表情證實了黎簇的猜測——蘇硯秋和父親的關(guān)系比任何人知道的都深。趁段九爺分神,蘇硯秋一記手刀擊中他頸部要害,老者轟然倒地。
"他...沒死?"黎簇艱難地問,感覺寒意已經(jīng)蔓延到胸口。
"暫時昏迷。"蘇硯秋跪在他身邊檢查傷勢,"匕首上有毒,必須立刻處理。"
她從衣領(lǐng)中取出一個小膠囊,倒出幾粒紅色藥丸塞進黎簇嘴里。"吞下去,能暫時抑制毒素。"
藥丸苦澀無比,但幾分鐘后,黎簇確實感覺寒意稍減。在蘇硯秋的攙扶下,他勉強站起來,兩人踉蹌著尋找出口。
"你說...你是我父親的徒弟?"黎簇邊走邊問。
蘇硯秋沉默片刻。"五歲到八歲,每周兩次,他秘密訓(xùn)練我。當(dāng)時我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想來...他早就在為這一天做準(zhǔn)備。"
通道最終通向一處懸崖,下面是干涸的河床。兩人艱難地下到河床,找到藏好的越野車。蘇硯秋將黎簇安置在后座,迅速發(fā)動車子。
"去哪?"黎簇虛弱地問。
"最近的安全屋。你的傷需要專業(yè)處理。"蘇硯秋通過后視鏡看他一眼,"別睡,保持清醒跟我說話。"
黎簇努力對抗著逐漸模糊的意識。"那個玉琮...有什么用?"
"根據(jù)你父親留下的信息,它能中斷七指網(wǎng)絡(luò)的核心頻率。但需要兩個純血統(tǒng)攜帶者同時激活。"蘇硯秋猛打方向盤避開一塊巨石,"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具體操作方法。"
"吳邪...知道..."
"別提他!"蘇硯秋突然激動起來,"如果不是他,你父親不會死,你也不會受傷!"
黎簇驚訝于她的憤怒。在后視鏡中,他看到她眼眶泛紅,緊握方向盤的指節(jié)發(fā)白。這個總是冷靜自持的女子,此刻正為他失控。
接下來的路程如同噩夢。黎簇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每次醒來都看到蘇硯秋緊繃的側(cè)臉。夜幕降臨時,他們終于到達一處隱蔽的農(nóng)舍——蘇明遠的另一個安全屋。
蘇硯秋將黎簇扶進屋內(nèi),立刻開始處理傷口。她的動作嫻熟得令人驚訝,清創(chuàng)、敷藥、縫合一氣呵成,完全不像是業(yè)余人士。
"這也是...我父親教的?"黎簇虛弱地問。
"醫(yī)學(xué)院三年退學(xué)。"蘇硯秋簡短回答,小心地包扎好傷口,"毒素暫時控制住了,但需要特效解藥。明天我去城里找藥材。"
夜深人靜,黎簇因疼痛無法入睡。蘇硯秋坐在床邊,借著油燈的光研究玉琮。
"為什么回來救我?"黎簇突然問,"玉琮更重要。"
蘇硯秋沒有立即回答。她輕輕轉(zhuǎn)動玉琮,上面刻著的七指圖案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神秘。
"因為..."她最終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如果你死了,這一切就沒了意義。"
黎簇伸手握住她的手。兩人沉默相對,無需言語。窗外,沙漠的星空依舊璀璨,而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正在遠方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