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身井底的石洞內,陰濕的寒氣如毒蛇般纏繞四肢。藍煜鐿城睜開眼時,指尖觸到一片黏膩的苔蘚,耳邊是水滴砸在石壁上的回響,空洞而綿長?;o塵仍伏在他肩頭昏迷,呼吸微弱如絲,蒼白的面色在幽藍的螢火中近乎透明。藍煜鐿城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眉心微蹙——花無塵體內竟有一股詭異的寒氣在游走,與尸身井的戾氣如出一轍。
他緩緩起身,將人橫抱至一處稍干燥的石臺。碧玲劍的靈珠忽明忽暗,劍身震顫著指向洞窟深處。那里隱約有暗紅的光暈浮動,像一只窺視的眼。
“哥哥……”花無塵忽然低喃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攥住藍煜鐿城的衣袖。藍煜鐿城垂眸,卻見對方脖頸處悄然爬上一縷黑紋,形如蛛網,正沿著血脈向心口蔓延。他指尖凝起靈力輕點黑紋,那紋路竟如活物般扭曲退縮,發(fā)出細微的嘶鳴。
“噬魂咒。”藍煜鐿城眸色驟冷。此咒專蝕魂魄,中咒者三日內若不解,便會化為厲鬼,永困幽冥。他環(huán)顧四周,洞壁布滿暗褐色的苔蘚,細看竟是干涸的血跡,其間夾雜著密密麻麻的符咒,形似上古禁術的殘篇。尸身井的“枯木”之名,恐怕并非虛言——此地根本是一座萬人冢。
“嗒、嗒、嗒……”遠處忽有腳步聲逼近,緩慢而拖沓,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爛的骨殖上。藍煜鐿城反手握住碧玲劍,劍鋒無聲出鞘三寸。花無塵卻在此刻驚醒,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別動!”聲音沙啞如砂紙磨過。
藍煜鐿城頓住?;o塵指尖冰涼,力道卻大得驚人,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焦灼:“是‘尸傀陣’……腳步一亂,陣法即開?!彼丝跉?,黑紋已攀至下頜,“這洞里的血苔是陣眼,踩中必引尸傀。方才墜下來時,我瞧見東側石壁刻著半幅‘鎮(zhèn)魂圖’,若能補全,或可破陣。”
話音未落,腳步聲陡然密集!數(shù)十具腐尸從陰影中踉蹌而出,皮肉潰爛見骨,眼眶空洞淌著黑血,喉中發(fā)出“嗬嗬”怪響。它們手中皆握生銹刀戟,動作僵硬卻迅捷,轉眼將二人圍住。碧玲劍靈光大盛,藍煜鐿城揮劍斬向最近一具腐尸,劍鋒劈入腐肉時卻如陷泥潭——那尸身竟化作黑霧散開,又在三步外重新凝聚!
“沒用……咳咳……尸傀陣中的腐尸殺不死,除非毀掉陣眼……”花無塵勉強撐起身子,紅笛在掌心一轉,笛音驟起。尖銳的聲浪如利刃橫掃,腐尸動作一滯,黑霧翻涌間竟有潰散之勢。藍煜鐿城趁機攬住他飛身掠向東側石壁,腐尸咆哮著緊追不舍,腥臭的尸氣幾乎貼上后背。
石壁上的鎮(zhèn)魂圖殘缺不全,符文被血苔覆蓋大半。藍煜鐿城以劍尖劃破掌心,鮮血滴落的剎那,碧玲劍的靈珠驟然爆出青光,映出壁上隱藏的紋路——那竟是一串以人骨拼成的古纂:“以魂飼陣,永墮無間”。
“原來如此……”花無塵忽然冷笑,唇邊溢出一縷黑血,“這鎮(zhèn)魂圖是騙局。所謂‘補全陣法’,實則是誘人獻祭魂魄,成為尸傀的養(yǎng)料?!彼謸徇^石壁,指尖黑紋與血苔接觸的瞬間,整面墻轟然龜裂!碎石灰塵中,一具青銅棺槨緩緩升起,棺蓋上刻滿彼岸花紋,花蕊處嵌著一枚血紅玉石,與清風靈珠的光暈交相輝映。
“羿城令……第三塊碎片?!彼{煜鐿城眸光一凜?;o塵卻猛地推開他,踉蹌?chuàng)湎蚬讟。骸安荒芘?!那是——?/p>
“咔嚓?!惫咨w自行掀開一道縫隙,滔天怨氣如巨浪撲出!花無塵被氣浪掀飛,重重撞上石壁。藍煜鐿城飛身接住他,卻見棺中緩緩坐起一具女尸。她身著殘破嫁衣,頭戴鳳冠,面容姣好如生,唯有脖頸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泛著詭艷的青紫色。
“阿離……”女尸倏然睜眼,瞳孔赤紅如血,“負心人……全都該死!”她尖嘯一聲,尸傀群應聲跪伏,洞窟四壁滲出黏稠血水,頃刻淹沒至膝。藍煜鐿城揮劍斬向血潮,劍氣卻被吞噬無蹤。女尸凌空飄來,五指成爪直取他心口:“用你的魂……祭我的恨!”
千鈞一發(fā)之際,花無塵的紅笛突然脫手飛出,笛身靈珠迸出刺目紅光,與女尸額心的玉石產生共鳴。女尸動作一滯,猙獰的面孔竟浮現(xiàn)痛苦之色:“靈珠……為什么……你有靈珠?!”
“因為我是來替你解脫的?!被o塵輕聲開口,黑紋已蔓延至眼尾,笑意卻溫柔如嘆息。女尸渾身劇顫,嫁衣無風自燃,烈焰中傳出凄厲哭嚎:“不可能……仙樂一族早就死絕了!你騙我……你們都騙我?。?!”
“仙樂夫人從未負你?!被o塵一步步走近火海,任由火焰舔舐衣袖,“負你的是貪念,是這口棺槨困了你千年……你,該醒了?!彼兆〖t笛抵住女尸心口,靈珠紅光暴漲,女尸的尖叫戛然而止。玉石“咔”地碎裂,血潮與尸傀頃刻化為飛灰,棺槨轟然坍塌,露出一條向下的石階,腥風裹著腐爛的甜香撲面而來。
藍煜鐿城沉默地看著這一幕?;o塵轉身時,黑紋已退至鎖骨,眼底卻一片晦暗:“下頭是‘無間獄’,羿城令的第四塊碎片在鬼主手里……哥哥,你可敢跟我賭命?”
洞窟深處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似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黑暗中睜開。藍煜鐿城擦去劍上血污,淡淡道:“帶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