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燈籠在咸腥海風中搖晃，投下血斑似的碎影。許言靈摩挲著鎏金請柬，燙金喜字正在滲出水珠："張美娟女士與陳海先生...這不是三年前海難失蹤的新人么？"秦墨調(diào)整著領(lǐng)結(jié)，珊瑚袖扣泛著冷光："潮漲時開席，潮退時收魂。"他指腹擦過她旗袍開衩處的白蟒紋繡，"許小姐這身倒是難得。"踏入宴會廳的剎那，海螺風鈴齊鳴。穿龍鳳褂的新娘隔著紅蓋頭輕笑，袖口露出的腕骨系著許言靈去年超度的水鬼同款紅繩。十二道冷盤升騰黑霧，每道菜都是溺亡者的生前執(zhí)念。"隨禮。"許言靈將魘核放入禮箱，箱底突然伸出骨爪。秦墨的金光咒纏住她手腕，卻見新娘捧出對戒："貴客的龍鳳鐲，請笑納。"銀鐲內(nèi)側(cè)刻著兩人的生辰八字，朱砂猶濕。主桌突然騷動，穿碎花裙的少女直勾勾盯著許言靈，唇角裂到耳根："姐姐，魚眼好吃嗎？"瓷盤中的魚目轉(zhuǎn)動，映出海底沉船殘骸。許言靈筷子疾射，釘穿少女眉心——紙人簌簌落地，賓客們?nèi)詸C械地咀嚼著蛆蟲幻化的米飯。"吉時到——"儐相拖長的尾音里，海浪撞碎玻璃墻。新娘掀開蓋頭，露出被藤壺寄生的半張腐臉："該喝交杯酒了。"喜酒化作觸手纏住賓客，許言靈旋身踢翻圓桌，銅錢劍劈開潮水。秦墨的金光凝成喜帳，將暴走的食客困在其中。"東南巽位！"許言靈躍上吊燈，見秦墨撕開西裝露出滿背往生咒。金光如箭射向新娘心口，卻穿透虛空——整艘游輪正在下沉，海底升起另一艘覆滿珊瑚的幽靈船。"是陰陽婚。"許言靈扯斷鳳冠珠串，鮫珠落地成陣，"活人配冥婚，海眼為洞房。"陣眼處的魘核突然滾燙，映出秦墨前世沉船的畫面：他抱著具女尸躍入歸墟，腕間系著褪色的五帝錢。幽靈船甲板上，腐尸樂手奏響安魂曲。許言靈的紅繩纏住秦墨腰際："跟著我的鈴鐺聲。"他們在傾覆的船艙間跳躍，身后追著新娘幻化的食人魚群。急救艙門突然洞開，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給少年秦墨渡氣，氧氣面罩上凝著血珠。"別看！"秦墨捂住她眼睛，掌心金光照亮逃生通道。許言靈咬破舌尖噴出血霧，白蟒虛影絞碎撲來的海草喜轎。幽靈船桅桿斷裂的剎那，他們撞進駕駛艙，儀表盤顯示經(jīng)緯度與三年前海難坐標重合。新娘的尖嘯震碎舷窗，珊瑚喜服化作萬千毒刺。許言靈割開掌心畫出血符："乾坤借法！"秦墨同時咬破指尖點在符尾："風雷受命！"兩道血咒螺旋升空，炸開覆蓋百里的雷云。暴雨傾盆中，許言靈看見真正的海難真相：新娘為救全船人自愿獻祭，卻被煉成海眼陣眼。她拽住秦墨躍入漩渦："超度，不是誅殺！"海底神殿內(nèi)，銹蝕的婚書懸浮在祭壇。許言靈以血為墨改寫契約，秦墨的金光重塑新娘容顏。當?shù)谝豢|陽光穿透海面時，褪色的婚紗化作泡沫，新娘將魂玉放入許言靈掌心："謝謝你們...看到真正的婚禮..."浮出海面時，煙花正在夜空綻放。秦墨的金光烘著兩人濕衣，許言靈忽然察覺腕間纏著根紅線——是新娘消失前系上的同心結(jié)。她欲扯斷，卻被秦墨握住："留著吧，能擋次災(zāi)劫。"午夜碼頭上，救援隊打撈起空游輪。許言靈倚著摩托翻看婚宴照片，每張合影里都多出個撐紅傘的身影。秦墨遞來姜茶，杯底沉著枚珊瑚袖扣："你落在我車上的。"海霧漫過燈塔時，他們看見新娘與新郎的虛影在礁石間起舞。潮聲中混著縹緲的《婚禮進行曲》，許言靈突然開口："你前世...是不是...""是。"秦墨將她的亂發(fā)別到耳后，"但這次，我不會放手。"發(fā)動機轟鳴蓋過潮汐，后視鏡里，往生符折成的紙船正駛向月光。許言靈環(huán)著秦墨的腰，紅線在兩人腕間隨海風輕揚，像道斬不斷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