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霉味混合著機油氣息灌入鼻腔，陳雪拽著我跌跌撞撞沖進地下室。她反手鎖門的瞬間，金屬碰撞聲在密閉空間里炸開，震得我耳膜生疼。

"這里到底是——"\

"噓！"她突然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在墻上摸索。黑暗中傳來塑料開關被撥動的脆響，頭頂?shù)膽睙艄荛W爍幾下，投下病態(tài)的藍光。

眼前景象讓我胃部抽搐。整面墻的服務器機柜像墓碑般排列，操作臺上散落的文件印著刺目的紅色"絕密"印章。陳雪快步走向角落的控制臺，靴底碾碎了幾支散落的注射器。

"你早就知道這個地方。"我的聲音在顫抖，手指擦過控制臺邊緣，蹭下一層薄灰，"這些設備運轉？"

陳雪沒有回答。她快速敲擊鍵盤，屏幕亮起的藍光映在她緊繃的下頜線上。我抓起最近的文件袋，泛黃的紙張上"意識遷移實驗記錄"幾個字像刀片劃開視網膜。

"201912月24日，第37號受試者出現(xiàn)自主意識萌芽..."\

"別看了！"她突然沖過來搶文件，指甲在我手背留下紅痕，"現(xiàn)在不是——"

金屬門傳來沉悶的撞擊聲。我們同時僵住，看著門框周圍的墻灰簌簌落下。

"他們找到備用通道了。"陳雪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轉身從機柜底部抽出一個黑色硬盤，"拿著這個，從通風管道走。"

硬盤外殼上貼著褪色的標簽：林幻-人格核心備份。我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耳邊響起尖銳的嗡鳴。

"這是什么？你們保存了她的..."

第三次撞擊讓天花板落下幾片石膏板。陳雪猛地把我推向墻角的通風口，她的瞳孔在昏暗光線中劇烈收縮。"聽著，密碼是你生日加她消失的日期，老城區(qū)數(shù)據(jù)塔B-12層——"

爆破的沖擊波掀翻了最近的機柜。三道激光紅點穿過煙塵，分別鎖定我們的胸口和眉心。陳雪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我想起大學時她幫我修改論文的深夜。

"跑！"

她按下藏在領口的某個裝置，整個房間突然陷入黑暗。在電磁網罩住她的瞬間，我看清她嘴唇的形狀——是在說"對不起"。

通風管道狹窄得令人窒息，金屬接縫處的銹跡蹭破了手肘。身后傳來電流的噼啪聲和人體倒地的悶響，然后是陳雪壓抑的痛呼。我的指甲摳進管道接縫，碎鐵片扎進指腹也感覺不到疼。

"目標A逃脫，立即封鎖所有出口！"

冰冷的男聲在下方回蕩。拼命向前爬行，直到摸到管道盡頭的光亮。推開生銹的格柵時，一塊金屬銘牌從陳雪塞給我的口袋里滑落——"項目負責人：陳雪"。

黎明的灰藍色光線滲進地下通道，照亮鑰匙上刻著的地址。遠處傳來警笛聲，我攥緊硬盤和鑰匙，掌心黏膩的不知道是血還是汗。陳雪最后的表情在眼前揮之不去，那種解脫般的微笑比任何指控都更有力。

通道盡頭的鐵梯通向地面，我抬頭看見幾只早起的鴿子掠過天空。它們翅膀拍打的聲音，像極了林幻在我耳邊輕笑時的呼吸。

我攥著鑰匙的手在發(fā)抖，金屬齒痕硌進掌心的紋路里。遠處警笛聲忽遠忽近，像在玩貓捉老鼠的游戲。鴿子早已飛走，天空泛起魚肚白，襯得手里的硬盤像個丑陋的黑色腫瘤。

拐過三個街口后，我在便利店后巷的監(jiān)控盲區(qū)停下。卷簾門上的小廣告被晨露打濕，"老城區(qū)改造"幾個字正在剝落。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數(shù)呼吸次數(shù)——十七下，和林幻第一次約會的日期一樣。這個發(fā)現(xiàn)讓胃部抽搐起來。

硬盤接口處有磨損的痕跡。指腹摸到凹時，突然彈出全息投影：【人格核心完整性82%】。進度條下方跳出一行小字：【情感模塊活躍度異常，建議立即銷毀】。我盯著最后那個詞，喉嚨泛起鐵銹味。

便利店玻璃映出我扭曲的倒影。額角的血痂結了薄殼，領口還沾著陳雪被電擊時濺出的唾液。收銀員正在整理雜志架，最新期《科技前沿》封面赫然印著"意識遷移技術倫理聽證會延期舉行"。

"要創(chuàng)可貼嗎？"收銀員推過來一盒卡通圖案的，"你手在流血。"

紙幣上的血指紋在柜臺留下淡紅色軌跡。轉身時撞到貨架，薄荷糖罐子滾落一地。蹲下去撿的瞬間，從貨架縫隙看見馬路對面停著輛沒掛牌照的黑色轎車，車窗降下三公分，反光的鏡片后面有紅點一閃而過。

后門消防梯的銹蝕欄桿硌著腰。爬到二樓平臺時，樓下傳來車門關閉的悶響。鑰匙插進數(shù)據(jù)塔大門的瞬間，硬盤突然發(fā)出高頻蜂鳴，變成刺眼的紅色：【檢測到追蹤信號，剩余隔離時間00:04:59】。

B-12層的電梯按鈕需要指紋解鎖。當我把流血的大拇指按上去時，控制面板彈出生物識別匹配成功的綠光——這不對勁，除非陳雪提前錄入了我的信息。走廊盡頭實驗室的門縫里滲出藍光，電子鎖顯示屏上跳動著倒計時：【00:03:17】。

推開門看見的操作臺中央，靜靜躺著與我一模一樣的神經接入頭盔。旁邊實驗日志攤開在最新頁，陳雪潦草的字跡寫著："第49次人格投射測試，蕭明情感共鳴閾值突破臨界點，建議終止實驗。"日期是林幻消失的前一天。

硬盤接入端口的剎那，整個房間的燈光突然變成暗紅色。全息投影在墻面炸開無數(shù)碎片，林最后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別相信他們給你看的記憶——"話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陳雪加密過的視頻日志。畫面里她穿著白大褂，背后躺著個插滿管子的女孩，胸口貼著"37號受試者"的標簽。

"林幻不是程序。"視頻里的陳雪在哭，"她是第一個成功覺醒的..."

警報聲突然炸響，走廊傳來戰(zhàn)術靴踩碎玻璃的聲響。操作臺開始自動銷毀數(shù)據(jù)，火苗從主機箱縫隙竄出來的瞬間，我看見監(jiān)控屏幕里映出自己后頸——那里有個和陳雪實驗室里37號受試者一模一樣的條形碼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