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手中的竊運之輪,驟然狂轉。
那些本為綴飾的精密齒輪,竟自行咬合,發(fā)出超越目力捕捉的急促咔噠聲。
球心晶石的光華不再變幻,徹底沉淀為一種純粹的死灰色,那正是林薇薇道之本源的顏色。
一股古老而霸道的氣息自球體中沖天而起,其威壓竟似凌駕于天地法則之上!
那張由命運鎖鏈織成、足以封鎖天地的灰色大網,甫一接觸這股氣息,便驟然凝固。
構成大網的因果絲線,竟開始自行顫栗、崩解,那是源于根本的臣服!
“怎么可能?”
“她在反向侵蝕我們的‘天機索’!”
“不對!竊運之輪只能擾亂天機,怎會有如此攻伐之力!”
天機閣修士們失聲尖叫,滿是不可置信。
他們賴以“收割”他人命運的秘法,在此刻的林薇薇面前,竟脆弱得不堪一擊。
“蠢貨!”
遠處,那金丹老者雙目赤紅,厲聲喝道。
“那不是竊運之輪本身的力量!”
“是那個女人!是她的道!她用自己的道,扭曲了法寶的根本,把它煉成了一件全新的東西!”
“一件……因果律的武器!”
他終于看懂了。
竊運之輪,本是上古大能為對抗天機閣“收割”而煉制的防御法寶,其功用在于擾亂因果,避開鎖定。
可林薇薇的道,卻是“容納一切因果,承認一切可能”。
兩者相合,竟生了質變。
不再是被動“擾亂”。
而是主動,去“定義”新的可能!
“你們,不是很喜歡決定別人的結局嗎?”
林薇薇抬眼,漠然地望向那些亂了陣腳的天機閣修士。
她手中的球體,光芒微閃。
離她最近的一名修士,身形猛然僵住。
他眼前的世界瞬間剝離,被一幅幅清晰的畫面所取代。
畫面里,全是他自己。
他看見自己拜入天機閣,踩著累累白骨與無數(shù)人的命運,向上攀爬。
他看見自己收割了數(shù)不清的因果,最終被力量吞噬,淪為一個只剩他人記憶碎片的瘋子。
他看見自己被囚于天機閣最底層的黑牢,日夜受萬千殘魂噬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不是幻術。
那是一條被“竊運之輪”強行錨定,并注入他生命軌跡的“可能性”。
“不……這不是我的命!我的命運是追隨神主,永生不朽!”
那修士發(fā)出絕望的嘶吼,道心瞬間崩塌。
他體內靈力徹底失控,無數(shù)灰色因果線破體而出,反將他自己裹成一個死灰色的繭。
他被自己未來的“可能性”,殺死了。
林薇薇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她只是平靜地,將手中的竊運之輪,對準了下一個人。
“下一個。”
這一刻,她并非死神。
死神只是終結生命。
而她,在定義絕望。
“妖女!你這到底是什么妖法!”
“快退!別看她的眼睛!”
天機閣的修士們徹底崩潰了,第一次嘗到命運“被安排”的滋味。
那種發(fā)自靈魂的無力與恐懼,足以摧毀任何道心。
另一邊,因金丹老者分神,蕭辰的壓力驟減。
他看著林薇薇那邊發(fā)生的一切,心頭同樣劇震。
因果律武器……
這便是林薇薇的戰(zhàn)斗方式?
不傷肉身,不滅魂魄,直接從“命運”的根源上抹除一個人的存在。
他忽然想起,在圖書館的鏡中,那個端坐于王座上的“自己”。
那個“自己”,是否也擁有類似的力量?用不容置辯的“可能”,去碾壓整個世界?
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
他一直以為,他與林薇薇的道,一求“太一”,一容“萬象”,截然相反。
可現(xiàn)在,他忽然覺得,或許并非對立。
當他所求的“一”,不再是外界那個虛無縹緲的“唯一解”,而是回歸自身,成為“一心一意”的“一”時……
當他的劍,不再為宗門,不為浩劫,只為眼前之人,只為當下之事時……
他的劍,會變成什么?
嗡!
手中長劍發(fā)出一聲清鳴。
劍身星光盡斂,只余下純粹的鋒芒。
不再推演,不再計算。
一念,一劍。
斬!
“嗯?”
心神被林薇薇所奪的金丹老者,陡然感到一股極致的殺機。
他駭然回頭,一道快到無法反應的劍光已至眼前。
這一劍,沒有任何玄奧。
卻斬斷了他與這片墓場的勾連,斬斷了他借來的一切“終末”之力,斬斷了他護體的因果之線!
噗嗤!
一串血花自老者肩頭飆射而出。
他痛哼一聲,身形踉蹌暴退,驚駭?shù)氐芍挸健?/p>
“你的道……你的道也變了!”
如果說林薇薇帶給他的是恐懼,那此刻的蕭辰,就是純粹的死亡預感,一種被天敵鎖定的戰(zhàn)栗。
蕭辰沒有回答。
他只是再度舉劍,心如止水,再無波瀾。
天衍道宗的圣子,在這一刻已經“死了”。
活著的,只是劍客,蕭辰。
“撤!”
金丹老者當機立斷,發(fā)出一聲夾雜著不甘與恐懼的怒吼。
他知道,今天他們栽了。
一個是不講道理的因果妖女,一個是斬盡萬物的純粹劍客。
這兩個人,已經不是他們一支“收割”小隊能應付的。再不走,所有人的命運,都得被“安排”在此地。
殘存的天機閣修士聞言,如獲大赦,轉身便逃。
“想走?”
蕭辰正欲追擊。
“別追了?!绷洲鞭钡穆曇魝鱽?。
她收起竊運之輪,臉色有些發(fā)白,顯然催動那等力量對她消耗極大。
“讓他們去報信?!彼粗险咛与x的方向,輕聲說。
蕭辰一怔,隨即了然。
放長線,釣的是天機閣這條大魚。既然結下死仇,便要一網打盡。
“紀元之輪……萬象神主……”蕭辰默念著這些詞,目光沉凝。
他預感到,自己和林薇薇,已經卷入了一場遠比宗門預言的浩劫,更加龐大、詭譎的漩渦。
戰(zhàn)斗落幕,四周重歸死寂。
只剩下蕭辰、林薇薇,和那個自始至終呆立原地的冷月。
冷月看看地上那捧黑袍人的骨灰,又看看眼前二人,眼神復雜無比。
她嘴唇翕動,終于擠出幾個字。
“他……叫墨先生。”
“是天機閣的叛徒?!?/p>
“那個竊運之輪,是他從天機閣‘神主’的沉睡之地偷出來的?!?/p>
“他說,天機閣在用無數(shù)收割來的命運,鑄造一件叫‘紀元之輪’的終極法寶,想在‘神主’蘇醒時獻上,以此徹底掌控此界天命?!?/p>
“墨先生……想阻止他們?!?/p>
冷月的聲音帶著顫抖。
“可是,他失敗了。”
“而你們……”她望向林薇薇,眼中滿是懼意,“你們拿了竊運之輪,殺了他們的人……天機閣不會放過你們的?!?/p>
“他們會派出更強的‘收割者’,甚至‘裁決者’?!?/p>
“你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