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闕周身的光暈緩緩收斂,燭龍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回體內,帶來一陣虛脫般的疲憊。
"自食其果。"他看到裴蒼瀾那艘即將被漩渦吞噬的殘船,也看到了那個在船頭徒勞掙扎、瀕臨毀滅的身影。
一股極其復雜的情緒驟然涌上心頭,像打翻了五味瓶。
恨意未消,此人造成無邊殺孽,無數(shù)因此喪命的生靈,還有妄言所受的苦楚與驚險;但眼見其即將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甚至感到羞恥的不忍,竟如細微卻尖銳的冰針,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憤怒的壁壘。
"他該死…可他…也曾是人…也曾有他的…執(zhí)念與苦衷?"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玄闕自己都感到心驚。
幾乎是下意識的,身體比思維更快一步,玄闕周身靈力微動,身體前傾,便要向那吞噬一切的漩渦方向沖去。
"不能就這樣看著他死…"
“玄闕!”
一只冰涼卻異常堅定的手,瞬間攥住了他的手腕。是蘇妄言。她臉色依舊蒼白如紙,額發(fā)被海水打濕貼在頰邊,氣息也虛弱不穩(wěn),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但那雙清澈的眸子卻亮得驚人。
她牢牢鎖住玄闕,帶著深深的憂慮和了然。
“別去。”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海水的喧囂與漩渦的咆哮,帶著一種洞悉命運軌跡的疲憊與無奈,“他的執(zhí)念…早已深種骨髓,蝕心噬魂,成了他活著的唯一憑依。
此般絕境,未嘗不是…他命途必經(jīng)的劫數(shù)。"
她頓了頓,目光投向那瘋狂旋轉、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黑暗深淵,聲音低沉下去,“此刻你我若貿然卷入這未知的漩渦,非但救不得他,更可能…被這深海的兇險徹底吞沒,前功盡棄…甚至…搭上你我性命。"
玄闕動作猛地一滯,他回望蘇妄言,看到她眼底深藏的恐懼——并非為她自己,而是為他。
他明白她話中的深意,也讀懂了她眼中的擔憂。
裴蒼瀾的瘋狂源于深入骨髓的執(zhí)念,而這執(zhí)念本身,或許就是他生命最后、也是最扭曲的錨點。
強行干涉這宿命的漩渦,不僅可能搭上自己與妄言這來之不易的重逢與生機,更可能斷絕了那渺茫的、未來或許能化解這段孽緣的可能。
他緊抿著唇,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眼中激烈的掙扎如同風暴般席卷,最終,風暴平息,沉淀為一種沉重的、帶著苦澀的無奈。
他緩緩點了點頭,那沖向毀滅漩渦的沖動,被理智與對眼前人安危的深切擔憂徹底壓了下去。
“走!” 玄闕反手緊緊握住蘇妄言冰涼的手,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早已在旁戒備守護、眼神警惕的鮫人戰(zhàn)士們立刻默契地簇擁上來,靈巧地操控水流,形成一道堅韌的護衛(wèi)屏障,托著兩人迅速脫離這片彌漫著死亡氣息的海域,奮力朝著上方那象征著生機的、粼粼波動的海面光斑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