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盞里的血珠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紅光，林清晏將銀鐲按在浸透曼陀羅汁的帕子上。

窗外傳來更夫沙啞的梆子聲，驚飛了檐角偷聽許久的灰雀。

"東街布告欄貼了三首新童謠。"蘇青梧掀開藥房竹簾，發(fā)間沾著碾藥時揚起的丁香末，"說將軍府用戰(zhàn)死將士的撫恤金砌金磚墻，連東市說書先生都編出十八個香艷版本。"

林清晏指尖劃過青石案上成捆的曼陀羅花莖，腐壞的汁液在指縫間凝成暗紫色，"陳侍郎當鋪那二十箱琉璃珠，該見見日頭了。"

卯時三刻，東市最大的典當行門前突然潑出滿地七彩珠子。

晨霧里看熱鬧的百姓踩碎琉璃時，正聽見掌柜揪著伙計耳朵罵："陳家當鋪收的贓物也敢往老子庫里塞？"

沈昭在朱雀大街翻身下馬時，正撞見林清晏的貼身侍女抱著藥杵當驚堂木。

小丫頭踩在裝滿艾草的車轅上脆生生嚷："將軍府新砌的墻都用青磚標了號，各位叔伯嬸娘若不信，盡管去西角門數(shù)數(shù)第八車磚頭刻的'玄霄三年'！"

"你倒是會借東風。"沈昭解下玄色披風罩住林清晏單薄的肩，鎧甲還帶著城外校場沾的霜。

昨夜挖出的田黃石印鑒在他掌心硌出紅痕，"刑部剛驗過，磚縫里藏的確實是玄霄逆黨的密印。"

林清晏將新制的蒼術(shù)香囊系在他劍柄，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三年前平叛時消失的二十萬兩餉銀，總得有個去處。"她忽然傾身貼近沈昭耳畔，發(fā)間苦艾香混著曼陀羅的甜膩，"勞煩將軍戌時三刻，把西角門第八車磚卸在祠堂月洞門前。"

申時末的日頭將將軍府朱漆大門曬出松脂香，十八輛裝滿香包的板車碾過青石板路。

蘇青梧往每個錦囊塞進裁成葉脈紋的賬目紙，浸過三七汁的棉線在陽光下泛著淺金。

"城南乞丐今早傳唱新童謠。"她突然用銀簪挑開某個香包暗層，露出夾在艾葉里的半片靛藍綢緞，"說將軍夫人用西域妖術(shù)惑人心智。"

林清晏輕笑出聲，腕間銀鐲撞在裝雪蛤膏的瓷罐上叮當作響："把這批摻了曼陀羅花粉的香包單獨裝車。"她指尖撫過綢緞邊緣御史臺專用的云雷紋，"送去國子監(jiān)祭酒夫人辦的賞菊宴。"

戌時的梆子聲剛敲過第一響，祠堂月洞門突然傳來重物墜地聲。

林清晏提著琉璃燈轉(zhuǎn)過照壁時，正看見沈硯的皂靴陷在潑了曼陀羅汁的青磚堆里。

冰裂紋玉墜貼住他蹭到灰漿的衣擺，突然燙得像塊火炭。

"二弟來得正好。"她將浸透三七汁的帕子按在對方掌心，"勞煩把第八車磚挪到母親佛堂前——聽說玄霄逆黨最愛在菩薩眼皮底下藏贓銀呢。"

子時的更鼓淹沒在驟然響起的馬蹄聲里。

林清晏倚在藥房窗邊，看沈昭的銅甲衛(wèi)將最后半車香包運出角門。

夜風送來朱雀大街飄散的艾草香，混著某輛馬車里溢出的靛藍色絲線氣息——那味道像陳年松煙墨混著御史臺特供的檀香。

（懸念引子）

蘇青梧突然掀翻裝艾草的竹簍，在紛揚的草屑里舉起半片染著墨跡的蒼術(shù)葉："姐姐快聞這個！"

林清晏銀鐲上的曼陀羅花粉簌簌落在葉片邊緣，那里殘留著某種熟悉又陌生的香氣——像是三日前沈硯衣襟沾的灰漿味，又摻著御史臺文書特有的松煙墨腥。

林清晏的銀鐲擦過蒼術(shù)葉邊緣，曼陀羅花粉與灰漿味碰撞出刺鼻的酸腐氣。

她將葉片抵在鼻尖輕嗅，忽地笑出聲："原來二弟書房新?lián)Q的松煙墨，是御史臺王大人最愛的青州貢品。"

五更天的梆子敲破晨霧時，東市茶樓二樓雅間飄出奇異的合歡香。

說書先生剛把醒木拍在摻著金箔的《將軍夜會圖》上，忽覺袖口沾的沉香屑泛起桂花甜。

他恍惚看見三年前餓死在逃荒路上的小妹，正捧著將軍府施的米粥沖他笑。

"各位看官恕罪！"山羊須文人突然掀翻盛滿銀裸子的漆盤，抓著《玄霄秘史》手稿沖下樓，"昨日說的那些混賬話，都是御史臺逼我吞了迷心散......"

林清晏倚在茶樓后巷的榆錢樹下，看蘇青梧將混著曼陀羅汁的香灰撒進排水渠。

檐角銅鈴被晨風撞得叮當響，她腕間銀鐲纏著的靛藍絲線正系著半塊御史臺腰牌。

"城南書齋的趙舉人剛在橋頭燒了謗詩。"蘇青梧抖落裙擺沾的槐花，"說是夢見枉死的將士托他伸冤。"

暮色染紅將軍府飛檐時，十八名銅甲衛(wèi)正往祠堂搬運貼著封條的樟木箱。

林清晏用銀簪挑開某個裂了縫的箱角，玄霄逆黨密印在燭火下泛著血光。

她突然將浸透三七汁的帕子按在沈昭掌心："勞煩將軍把東廂房的青磚挪到佛堂前——聽說御史臺最愛菩薩腳下的風水。"

更夫敲響三更梆時，朱雀大街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林清晏撥弄著藥房窗欞懸著的琉璃鈴，看沈昭的玄鐵劍挑開飄到眼前的靛藍絲線。

那絲線另一端系著半片染墨的奏章殘頁，隱約露出"妖術(shù)惑眾"四個朱砂批注。

"明日......"沈昭突然將劍穗上纏著的蒼術(shù)葉塞進她掌心，鎧甲帶著刑部大牢特有的血腥氣，"西角門第八車磚該換成御史臺特供的太湖石了。"

五更天的露水還沒蒸干，宮門方向突然傳來十二聲凈鞭響。

林清晏正往香囊塞進裁成奏折狀的艾葉，忽見蘇青梧拎著藥杵沖進院子，發(fā)間沾著御史臺馬車特有的松脂香。

"姐姐快看！"她抖開浸透曼陀羅汁的絹帕，露出半塊沾著龍涎香的黃綾邊角，"宮里的傳旨太監(jiān)已過青龍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