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順著她的手看過去，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還穿著那套沾滿塵土和汗?jié)n的作訓(xùn)服，袖口甚至蹭上了干涸的血跡。

他下意識想往后躲，怕弄臟她，可南月卻攥得更緊了。

南月你一直沒回去嗎？

元寶輕輕“嗯”了一聲。南月側(cè)頭望了眼窗外深沉的夜色，擔(dān)心的皺起眉。

南月那……晚上要趕回基地嗎？

元寶搖頭，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十指相扣。

袁寶-元寶不回去，我就在這里陪你。

南月終于笑起來，她往病床里側(cè)挪了挪，輕輕一晃兩人相握的手。

南月我困了。

袁寶-元寶睡吧，我在這里守著。

南月卻搖了搖頭，固執(zhí)地扣住他的手不放。

南月……你陪我睡。

南月剛剛哭過，此時的眼睛亮得出奇，像是盛著一汪清透的泉水。

就那么直直地望著他，眼神里沒有試探，沒有曖昧，也沒有那些彎彎繞繞，只是單純地想讓他陪著。

可元寶的耳朵還是悄悄紅了，病床不算寬敞，他要是躺上去，怕是得把她整個人圈在懷里才行。

這要是放在從前，他早就漫不經(jīng)心地順勢調(diào)笑幾句，那些逢場作戲的曖昧，他向來游刃有余?？赡显虏灰粯印牡谝谎垡姷剿?，她就和所有人不一樣。

他下意識想躲開她的視線，喉結(jié)滾動了下，聲音都啞了幾分。

袁寶-元寶……這床太小了。

南月沒說話，只是又晃了晃他的手，接著再次往后面一挪，整個人幾乎貼著床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元寶敗下陣來，妥協(xié)地嘆了口氣。

袁寶-元寶我先把衣服脫了，太臟了。

他脫掉外面一層的迷彩服，只穿著一件不算貼身的迷彩短袖和短褲。布料下隱約可見緊繃的肌肉線條，那是常年高強度訓(xùn)練留下的痕跡。

隨手將衣服搭在床邊的椅子上，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迷彩褲口袋里摸索片刻，掏出兩顆包裝紙有些皺的奶糖。

南月微微撐起身子，眼睛一亮。

南月你怎么還有！

袁寶-元寶一直有，給你準備的啦。

南月微微怔住，剛要伸手去接，元寶卻突然把手縮了回去。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指節(jié)上還沾著些干涸的血跡。

袁寶-元寶等下。

他把糖擱在床頭柜上。

袁寶-元寶我先去打點水。

南月望著元寶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目光又落回床頭柜上那兩顆奶糖上。她挪過去，剝開一顆塞進嘴里，甜滋滋的，還跟之前的一樣。

元寶很快端著水盆回來，熱氣氤氳出白霧，他擰干熱毛巾，南月便自覺地靠過來。他伸手托住她后頸，溫?zé)岬拿磔p輕敷上那雙哭紅的眼睛。

給她擦過臉，元寶才簡單的清洗了下自己。

袁寶-元寶要關(guān)燈嗎？

南月點頭。黑暗落下來，病房里只剩灑進來的輕柔月光。

病床確實窄，元寶躺上去的時候，幾乎能感受到南月溫?zé)岬捏w溫透過薄薄的病號服傳來。聽著耳畔屬于他的呼吸聲，南月忍不住又往他身邊靠了靠，幾乎縮進他懷里。

她不得不承認，只要元寶在，她就不怕了。

他像是她的氟西汀，卻比任何藥都管用。

只要他在身邊，那些盤踞在心口的惶惶不安莫名會自動消散?；蚴且粋€笨拙的玩笑，或只是這樣安靜的陪伴，他總能找到讓她安心的方式。

南月習(xí)慣了他的存在，習(xí)慣性依賴這份他帶來的安全感，習(xí)慣他變著花樣哄她開心的模樣，甚至習(xí)慣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

只要他在。

她所有的恐懼和難過都會繳械投降。

懷里的姑娘溫軟的像一團云，元寶渾身僵硬，手臂虛虛地環(huán)在她腰間，一動不敢動。南月悶悶的聲音從他胸口傳來。

南月你緊張什么？

元寶耳尖更紅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手攬住她的腰，將人整個帶進懷里。可是說出來的話分明帶著點咬牙切齒地意味。

袁寶-元寶……睡覺。

話落，他聽見她輕輕笑著，然后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還沒問，嘴邊就被她遞過來一顆糖，喉結(jié)滾動了下，他順從地低頭含住。

下一秒，南月忽然仰起臉，輕輕吻住他的唇，一觸即分。

元寶動作一僵，掌心下意識扣住她的后腦，阻止了她的離開，驟然加深原本淺嘗輒止的觸碰，他含住她的唇輕輕廝磨，那顆奶糖在他們唇舌間融化，甜得發(fā)膩。

最終他將糖渡回她口中，額頭抵著她的，呼吸凌亂。

袁寶-元寶甜不甜？

南月輕輕嗯了一聲，紅著臉又往他懷里蹭了蹭，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后，終于安分下來。元寶低頭看著她毛茸茸的腦袋，心跳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這哪兒是陪她睡，分明是折磨自己。

可是心里某個地方卻軟得一塌糊涂。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元寶閉上眼，也放松下來。

……

天蒙蒙亮，南月從混沌的夢境中掙扎著醒來。

她先是感覺到一陣溫暖——有人正從背后環(huán)抱著她，手臂結(jié)實而安穩(wěn)地橫在她腰間，呼吸均勻地拂過她的后頸。

南月恍惚了一瞬，隨即想起昨晚自己任性地拽著元寶不讓走的事，此刻后知后覺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想翻身，身后的人立刻驚醒。

袁寶-元寶怎么了？

南月能感覺到他繃緊的肌肉和驟然急促的呼吸，她慌忙搖了搖頭。

南月沒事。

元寶已經(jīng)撐起上半身查看她的情況，眉頭皺得死緊。晨光里，他的眼下還帶著淡淡的青黑，迷彩短袖成了皺巴巴一團，看起來狼狽又可愛。

袁寶-元寶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難受嗎？

他其實一夜都沒怎么闔眼。南月睡得并不安慰，一直在做噩夢，時而夢囈，時而啜泣。凌晨三點多的時候她突然在夢里哭起來，他安撫了好久才將她安撫住。

南月?lián)u搖頭，忽然用指尖輕撫他眼下青黑，面上是掩不住的內(nèi)疚。

南月對不起，又讓你擔(dān)心了。

袁寶-元寶說什么傻話。

他揉揉她的腦袋，正準備起身去找醫(yī)生來看看南月的情況。病房門在此時被人從外面推開。

“6床量體溫?！?/p>

昨天那位負責(zé)南月的護士走進來，看到眼前的場景停住腳步，眉頭一皺，厲聲開口，“你們在干什么？！”

兩人被驚得一抖，同時看向她。

護士走過來將托盤重重放在床頭柜上，瞪著元寶訓(xùn)斥，“你這個兵也太不像話了！病人現(xiàn)在需要絕對靜養(yǎng)，你倒好，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兒折騰什么？”

袁寶-元寶不系你想得那樣子……

知道她是誤會了，元寶慌忙掀開被子下床，結(jié)果還沒站穩(wěn)就被護士一把拉開，“什么不是！你看看你自己，熬得跟熊貓似的！再看看你女朋友，臉色這么差！年輕人談戀愛也要有個度！”

南月已經(jīng)尷尬地?zé)o地自容，又把自己縮進了被子里。元寶被訓(xùn)得一愣一愣的，難得有些窘迫。

袁寶-元寶我……

“我什么我！”護士走過來一把掀開南月的被子，一邊麻利地給她量體溫，一邊繼續(xù)數(shù)落，“你們這些小年輕真是不知節(jié)制，讓你在這兒陪著她，不是讓你胡鬧的！”

“37.9℃，還在發(fā)燒?！碧а垡豢丛獙氝€杵在旁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行了，別站這兒了！你當(dāng)自己是鐵打的？病人需要休息，陪護人員更要保持體力，現(xiàn)在立刻給我去休息室！”

元寶撓了撓后腦勺，看向南月。

護士更生氣了，又瞪了他一眼，“還看！她還在發(fā)燒，今天不許再鬧她，聽到?jīng)]有！要是再讓我發(fā)現(xiàn)……”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我就叫你們領(lǐng)導(dǎo)來領(lǐng)人！”

元寶立即立正站好，一本正經(jīng)地敬了個軍禮。

袁寶-元寶系！保證不會再犯。

南月望著他這副鄭重其事的樣子，忍不住失笑，可是目光從他泛青的眼下掃過，就只剩心疼了，她的聲音軟了幾分。

南月元寶，你快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

袁寶-元寶好。

他終于點頭，拿過椅子上的迷彩服。走到門口，他又回頭看了一眼。

南月正望著他，那雙眼睛像是蒙著晨霧的湖水，明明還帶著未散的疲憊，卻依然清亮得能映出他的影子。元寶突然覺得，自己大概這輩子都走不出這雙眼睛了。

他指了指床頭的水杯。

袁寶-元寶記得多喝熱水，有事叫我啦，我就在休息室，哪里都不去。

南月抿唇一笑，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邊，這才慢慢縮回被窩。被子上還殘留著元寶的氣息，莫名讓人安心。

護士給她掛著點滴，忍不住嘆了口氣，“姑娘啊，你還年輕，有些事可能不懂。真正對你好的人，光嘴上說可不行，應(yīng)該把你的健康放在第一位。”

她調(diào)整著輸液管的速度，語重心長地說：“別男朋友說什么就是什么，這種男人我見多了，別看他一張嘴把你哄得心花怒放，其實……”

南月笑了笑，連忙解釋。

南月謝謝您，我明白，但您真的誤會了，是我拉著他陪我的，而且……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

南月我們真的什么都沒做，我昨晚一直做噩夢，他擔(dān)心我，才沒睡好。

護士聞言，神色這才緩和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