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液體在骨裂紋里沸騰,陸昭華舌尖嘗到熟悉的鐵銹味。甬道頂部的青銅板突然震顫,十三根金針懸在距她天靈蓋三寸的位置晃動,針尖沾著的半片指甲泛著尸蠟光澤。
"父親..."她盯著那片殘缺的指甲,虎口被骨哨燙得發(fā)麻。第七根金針突然下墜,擦著她耳廓釘進墻磚,靛青黏液順著針管滴落,在地面腐蝕出北斗七星的凹坑。
齒輪聲在頭頂停滯的剎那,青銅板縫隙里投射出晃動的光影。老將軍染血的鎧甲出現(xiàn)在光幕里,斷指的右手正用劍鋒修改陣圖路線。他背后站著持金釘?shù)南鹊?,陰影里還有第三個人——少年蕭景珩被鐵鏈鎖在祭壇中央,脊椎處的虎符殘片正滲出金線。
"川字營不能白死。"父親的聲音帶著血沫的黏膩,斷指在陣圖上劃出三道新痕。最粗那根金針突然滴血,血珠懸在青銅板投射的陣圖上方,與光幕里父親修改的路線完全重合。
陸昭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咬破舌尖將血噴向骨哨裂紋,靛青液體瞬間變成血紅色。劇痛從腰間烙印竄上脊背,那些原以為的叛徒密文正在皮下重組,燙出與父親陣圖完全一致的北斗缺角。
十三根金針同時發(fā)出蜂鳴。她撲向滴血的金針下方,染血的手指按進被腐蝕的七星凹坑。地面突然翻轉,失重感襲來的瞬間,她看見凹陷處卡著半片云雷紋玉墜——和蕭景珩心口那枚斷裂的紋路嚴絲合縫。
"咔嗒。"
墜落的軀體砸進漫天金粉里。三百個刻在齒輪艙壁的名字正在被碾碎,陸昭華撐起身體時,掌心里粘著的骨灰組成北境斥候的密語符號。那些金粉突然自發(fā)流動,在她腳邊拼出父親最后的手書:
"寅時三刻,雙魂歸位。"
頭頂傳來齒輪咬合的悶響。她抬頭看見艙頂中央的青銅軸心正在旋轉,十三道金線從軸心延伸出來,每根都穿著片指甲——全是川字營將士的右手拇指。最靠近她的那根金,父親殘缺的指甲正隨著氣流微微晃動。
骨哨突然在掌心炸裂。飛濺的碎片劃破她臉頰,血珠飛向旋轉的青銅軸心。那些被碾成金粉的名字突然發(fā)光,在艙壁上投射出立體的北境山川圖。三百個光點沿著山脈走向流動,最終匯聚到標注"黑水河"的峽谷處。
陸昭華撲向最近的那片玉墜殘片。指尖觸碰的剎那,靛青火焰從烙印處竄出來,燒著了袖口的金粉?;鹧胬锔‖F(xiàn)出少年蕭景珩被按在祭壇上的畫面——先帝手里的金釘正要刺入他脊椎,而父親扔出的佩劍擊偏了釘尖。
"原來你也是..."她攥緊玉墜殘片,突然聽見頭頂傳來計數(shù)聲。青銅軸心加速旋轉,穿著指甲的金線開始崩斷。第一根斷裂的金線抽在她小腿上,立刻撕開道血口。
齒輪艙的底部突然透明化。下層空間里,十三具冰棺圍成圓圈,每具棺槨都延伸出金線與中央的青銅鼎相連。鼎內懸浮著嬰孩骸骨,骨頭上刻滿與陸昭華腰間烙印相同的密文。
骨哨殘余部分突然發(fā)燙。她低頭看見裂紋里滲出的液體已變成黑色,正自動填充著掌紋。當?shù)谄叩魏谝郝淙胝菩募y路時,艙壁某個齒輪突然卡住,露出藏在齒縫里的半頁密令。
那是父親的字跡:
"哨響三聲,金線倒流。"
斷裂的金線突然纏住她手腕。陸昭華被拽向透明地板時,看見下層空間的冰棺正在移動。其中一具棺槨突然立起,透過冰層能看見里面站著個穿嫁衣的女子——女子后頸的虎符殘片,正與她掌心的玉墜殘片產(chǎn)生共鳴。
青銅軸心傳來金屬扭曲的呻吟。在墜入透明地板的瞬間,她將染血的玉墜殘片按向腰間烙印。黑水河峽谷的光點突然暴亮,三百個被碾碎的名字同時滲出鮮血,在艙壁上組成新的密語:
"骨血為橋,可渡幽冥。"
嫁衣女子的冰棺突然炸裂。陸昭華在墜落中看見女子撲向青銅鼎,而鼎內的嬰孩骸骨正抬起手骨,指節(jié)處嵌著枚帶血的狼首玉墜——和蕭景珩塞給她的一模一樣。陸昭華在墜落中抓住斷裂的金線,手腕立刻被勒出深可見骨的血痕。嫁衣女子的冰棺碎片擦著她脖頸飛過,帶起一串血珠濺在青銅鼎上。嬰孩骸骨突然轉向她,指節(jié)玉墜發(fā)出刺目的紅光。
"接住!"她聽見蕭景珩的喊聲從頭頂傳來,半截青銅鑰匙旋轉著墜向鼎心。嫁衣女子突然折返,腐爛的手指搶先抓向鑰匙。
陸昭華蹬著冰棺殘片躍起,腰間烙印爆發(fā)出劇痛。靛青火焰順著金線燒向嫁衣女子的手腕,那枚狼首玉墜突然從骸骨指節(jié)脫落,筆直墜入她張開的掌心。
鑰匙與玉墜相撞的瞬間,青銅內三百根金線同時繃直。她看見鼎底浮現(xiàn)出父親用血繪制的密道圖——每條路線都經(jīng)過蕭景珩被囚禁的十三處關節(jié)。陸昭華的手指剛碰到玉墜,嫁衣女子的腐肉就擦著她手背掠過。蕭景珩的金線突然纏住鑰匙,在鼎心劃出火星。她腰間的烙印燙得眼前發(fā)黑,卻看清鼎底血圖里標著"膻中穴"的紅點——正是蕭景珩此刻被金針刺穿的位置。嫁衣女子的指甲剮蹭她虎口時,骨哨突然在懷里震動,震得冰棺殘渣簌簌掉落。三百根繃直的金線突然同時嗡鳴,鼎壁浮出十三道血槽,正對應蕭景珩脊椎上的金線穿孔。陸昭華縮回手,嫁衣女子腐爛的指尖在她手背上劃出三道血痕。蕭景珩線"錚"地繃緊,鑰匙在青銅鼎擦出刺眼的火花。她疼得倒吸冷氣,腰間烙印像是燒紅的烙鐵直接摁在皮肉上。嫁衣女子突然發(fā)出嘶啞的尖嘯,冰棺碎片像暴雨般砸向她的。三百根金線同時震顫的嗡鳴聲里,她聽見蕭景珩脊椎處傳來令人牙酸的"咔咔"聲——十三道血槽正在往鼎心匯聚。嫁衣女子的腐肉擦過陸昭華手腕時,青銅鼎突然傾斜,鑰匙"當啷"一聲滑向鼎沿。蕭景珩的金線猛地纏住她腳踝往反方向拽,她踉蹌著撞上冰棺殘骸,后腰被尖銳冰碴劃破。三百根金線突然繃直成琴弦狀,每根都開始高頻震顫,嫁衣女子的尖嘯聲被切割成碎片。陸昭華摸到腰間烙印滲出的血,黏糊糊地沾了滿手。嫁衣女子腐爛的指尖勾住了鑰匙鏈,陸昭華一個側身撞翻了青銅鼎。蕭景珩的金線"啪"地繃斷三根,她整個人栽進冰碴堆里,碎冰渣子扎進掌心。那三百根震顫的金線突然集體轉向,像毒蛇般朝她腳踝咬來。嫁衣女子的尖嘯卡在喉嚨里,鑰匙鏈上的青銅小鈴鐺"叮當"響了兩聲,鼎沿滴落的黑血突然凝固成冰錐。陸昭華猛地縮腿,冰錐擦著靴底釘進地面。蕭景珩的金線突然纏住她手腕往反方向拽,她踉蹌著撞上冰棺殘骸,后腰被尖銳冰碴劃破。嫁衣女子腐爛的手指離鑰匙只剩半寸,青銅鈴鐺突然炸裂,碎片劃破她臉頰。三百根金線同時發(fā)出刺耳的嗡鳴,像被激怒的蜂群般瘋狂震顫。陸昭華趁機抓起冰碴擲向嫁衣女子眼睛,腐肉被扎穿的悶響里混著鑰匙落地的脆響。陸昭華向鑰匙的瞬間,嫁衣女子腐爛的指甲勾住了她的腰帶。蕭景珩的金線"啪"地繃斷兩根,她整個人摔在冰碴堆里,碎冰渣子扎進手肘。三百根震顫的金線突然集體轉向,像毒蛇般朝她腳踝咬來。嫁衣女子的尖嘯卡在喉嚨里,鑰匙上的青銅小鈴鐺"叮當"響了兩聲。陸昭華抬腳踹向嫁衣女子的,鑰匙在冰面上滑出半尺遠。蕭景珩突然從齒輪縫隙探出手,染血的指尖堪堪碰到鑰匙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