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淡得幾乎聞不到，蘇晚盯著病房天花板上的燈，光影在視網(wǎng)膜上洇出淡金色的圈——和她掌心的胎記顏色一模一樣。護士說她昏睡了三天，可她對這三天的記憶一片空白，只記得吞下藥片前，蘇晴掌心的紅胎記像活物般爬向她的手腕。

“小晚，該換藥了。”母親端著托盤進來，瓷碗里的銀耳蓮子羹騰起熱氣，甜香中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味。蘇晚伸手接碗，指尖觸到母親手腕內側的螺旋紋胎記，突然一陣眩暈，腦海中閃過碎片：嬰兒的啼哭、基因鏈的斷裂、還有沈巍說“愛是基因最好的修正劑”時的表情。

“媽，我夢見過這個胎記?！碧K晚摸著自己掌心的淡金印記，“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就用這樣的印記對話?！蹦赣H的手突然一抖，蓮子羹濺在托盤上，形成的水痕竟也是雙螺旋形狀：“小晚，有些夢啊，是生命最初的記憶在發(fā)芽?！?/p>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沈巍穿著便裝站在門口，袖口露出的手表不再是銀色，而是和蘇晚胎記同色的淡金。他遞過一個信封，里面是最新的基因檢測報告，首頁照片上的蘇晚正在微笑，可她分明記得拍照時自己明明在皺眉。

“你的基因序列發(fā)生了自發(fā)性重構?！鄙蛭〉穆曇魤旱煤艿?，“現(xiàn)在你的細胞能分泌一種特殊蛋白質，接觸過的實驗體編號都會從LW變?yōu)镾W——就像你在時空夾縫里對小羽做的那樣?！?/p>

蘇晚愣住了，報告第三頁夾著張監(jiān)控截圖：凌晨三點，蘇晴在育嬰箱里坐起，掌心紅胎記投射出蘇晚的基因鏈影像。而在影像中央，本該是鎖狀結構的位置，綻放著一朵由情感波譜構成的茉莉花——那是母親最愛的花。

“她在模仿我的基因?！碧K晚喃喃道，突然想起換藥時蘇晴抓住她的手指，嬰兒的眼睛里閃過不屬于新生兒的狡黠。沈巍點頭，翻開報告最后一頁，上面貼著片銀杏葉標本，葉脈竟與螺旋紋完美重合：“實驗室的終極程序還在運行，所有LW編號的實驗體都在向你聚集，包括……”

他的話被尖銳的警報聲打斷。走廊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蘇晚沖出門，看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掐著護士的脖子，袖口露出的條形碼編號“LW-009”正在滲出黑血。男人轉頭，瞳孔是純粹的銀色，和蘇晚在時空夾縫里見過的培養(yǎng)皿中的胚胎一模一樣。

“SW-0715，把密鑰交出來?！蹦腥说穆曇粝裆P的齒輪，他抬手，掌心浮現(xiàn)出和蘇晴相似的紅胎記，卻帶著腐爛的氣息，“你以為抹除記憶就能逃避？我們在你子宮里種下的修正代碼，早就和你母親的母性基因綁定了?！?/p>

蘇晚后退半步，撞上沈巍的胸膛。后者突然將她推向安全通道，自己迎向男人，燒傷的疤痕在銀光中亮起：“她什么都不記得了！當年是我篡改了LW-001的檢測報告，和她無關！”

男人的動作頓了頓，銀色瞳孔中閃過掙扎：“沈巍……哥哥？”這個稱呼讓沈巍渾身僵硬，蘇晚趁機低頭，看見男人腳腕上的條形碼——LW-001，和小羽曾經(jīng)的編號相同。原來他就是本該死去的弟弟，現(xiàn)在成了實驗室的傀儡。

“小羽？”沈巍的聲音發(fā)顫，“你還記得我嗎？1998年的雨夜，我給你唱過搖籃曲……”男人突然抱頭慘叫，條形碼開始剝落，露出底下的新鮮皮膚，上面用血跡寫著“救我”。

蘇晚的掌心突然發(fā)燙，胎記化作光點飄向男人。在接觸的瞬間，她腦海中炸開無數(shù)畫面：實驗室的培養(yǎng)皿、父親的簽字、還有母親在手術室外的祈禱。這些不屬于她的記憶，卻像本該屬于她的人生片段。

“?！毕到y(tǒng)界面突然在意識中浮現(xiàn)，不再是藍光，而是溫暖的金色，四項屬性欄只剩下“情感共鳴”在閃爍，數(shù)值顯示“∞”。蘇晚明白了，她根本沒有失去記憶，只是將重生的痛苦轉化為了更強大的母性本能。

“抓住我的手！”她沖向男人，掌心的光點匯入他的眉心，LW-001的條形碼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和蘇晴相同的SW-0716。男人跪倒在地，恢復成普通青年的模樣，眼中噙著淚：“謝謝……姐姐。”

警報聲突然停止，走廊盡頭傳來林小婉的呼喊：“蘇晴不見了！育嬰箱里都是血！”蘇晚心頭一緊，沖向病房，卻在門口看見最可怕的場景——蘇晴趴在母親腿上，掌心的紅胎記蔓延至整張臉，而母親的螺旋紋胎記正在消失，像被什么東西吞噬。

“媽！”蘇晚抱住母親，發(fā)現(xiàn)她的脈搏微弱，而蘇晴抬頭時，眼中竟流轉著和當年林小婉相同的黑霧，嘴角勾起實驗室特有的機械微笑：“姐姐，你以為改寫基因編號就能拯救所有人？別忘了，我身體里流著的，是你和林小婉的混合基因——現(xiàn)在，該換我來決定誰能留在這個世界了?！?/p>

沈巍突然沖進病房，手中握著從男人身上摘下的銀色手表，表盤上的螺旋紋正在順時針瘋狂轉動，顯示出實驗室的實時監(jiān)控：地下五層的培養(yǎng)皿中，無數(shù)胚胎正在蘇醒，每個胚胎的掌心都閃爍著淡金或深紅的光芒，像一片基因組成的星空。

“終極程序啟動了?！鄙蛭⑹直砣o蘇晚，背面刻著和母親日記相同的字跡，“這些胚胎都是你的‘兄弟姐妹’，當年被流產(chǎn)的、被回收的、還有從未機會出生的——現(xiàn)在他們要向創(chuàng)造自己的‘神’復仇。”

蘇晚望著手表投影出的畫面，突然在萬千胚胎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2000年的自己，正隔著時空向她微笑，掌心的螺旋紋分成兩半，一半是金色的母性，一半是紅色的抗爭。那是她在時空夾縫里留下的另一個可能，一個選擇成為完美基因人的自己。

“嘀——”蘇晴的嬰兒監(jiān)視器發(fā)出警報，她的身體正在快速生長，五歲、十歲、十五歲，最終停留在和蘇晚相同的32歲，紅胎記覆蓋的皮膚下，隱約可見雙螺旋形狀的血管。她走向蘇晚，指尖掠過她的掌心：“姐姐，你猜實驗室為什么叫我們SW？因為我們既是‘Second Wish’（第二愿望），也是‘Sacred Womb’（神圣子宮）——你的存在，就是為了孕育完美的新人類?！?/p>

話音未落，整棟醫(yī)院開始震動，天花板落下的粉塵在蘇晚掌心聚成字：“基因重構不是終點，而是所有實驗體的起點——包括你父親當年沒說的，你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她的編號是SW-0714?！?/p>

蘇晚猛地抬頭，看見病房的玻璃上，映出兩個重疊的身影，一個是她，一個是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掌心的胎記一金一紅，像陰陽兩極。而在玻璃的另一邊，沈巍正撕碎那份基因檢測報告，碎片在空中組成一句話：“當?shù)谝粋€實驗體學會愛，所有的基因鎖都將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