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上的數(shù)字歸零時，整條街道響起了教堂鐘聲。我站在配電間破碎的玻璃艙前，手里握著從自己克隆體胸腔扯出的發(fā)光芯片。那些不屬于我的死亡記憶正在消退，但401室飄窗上已經(jīng)站著七個不同年齡的"我"。

老婦人的送奶車撞開了配電間鐵門。她佝僂的身軀突然挺直，圍裙下露出閃著金屬光澤的機械關(guān)節(jié)，瞳孔里滾動著二進制流光："第422次輪替程序啟動，請歸還核心數(shù)據(jù)。"

整棟公寓開始垂直上升。透過地板裂縫，我看見二十二個相同的街道正在層層嵌套，每個時空的402室都有人正在閱讀《住戶守則》。當我的機械表完全銹蝕時，天空裂開了銀河般的縫隙——那是由無數(shù)電子鐘組成的時光長河，每道數(shù)字洪流中都漂浮著灰風衣的殘骸。

"他們用我們的時間縫補現(xiàn)實。"前任住客的日記突然在掌心自燃，焦痕顯現(xiàn)出隱藏的地圖。我跟著燒灼痕跡來到管理員辦公室，抽屜里九枚齒輪正在瘋狂空轉(zhuǎn)，每枚齒縫都嵌著片人類指甲蓋。

當我把芯片插入總控臺時，全息投影顯示出驚悚真相：街道盡頭裂縫外竟是2014年我發(fā)生車禍的十字路口。原來當年瀕死的我被選為人柱候選，這條街道是用我殘存的生命力編織的時空補丁。

401室的白襯衫男人破窗而入，他的臉已經(jīng)和我完全同步。我們同時舉起管理員鑰匙插入對方心臟，這是《守則》夾層里用血寫的最后一條規(guī)則："當兩個錨點相互湮滅時，街道將獲得24小時的真實時間。"

晨光刺破像素風暴的剎那，我抱著克隆體躍入虛空裂縫。下墜過程中看到二十二號街道的全貌：每個窗戶都延伸出金色光索，鏈接著不同時間線的重大災(zāi)難現(xiàn)場。我們確實是錨點，只不過釘住的是搖搖欲墜的現(xiàn)實宇宙。

墜落終止于一片純白空間。穿深藍制服的管理員摘下面具，露出我六十歲衰老的面容。他身后的控制屏滾動著億萬條時間線，每條里都有個正在簽租房合同的"我"。

"選擇吧。"他遞來銹跡斑斑的鑰匙，"成為新管理員重置循環(huán)，或者..."他指向身后正在坍塌的星云圖，那里面浮現(xiàn)出2014年車禍現(xiàn)場——只要我現(xiàn)在死去，當年就能平安駛過那個路口。

暮色第六次籠罩街道時，402室搬進了新房客。穿灰色風衣的年輕人正在翻閱《住戶守則》，窗外老婦人準時送來第423瓶牛奶。他永遠不會注意到，公寓外墻上多出一道細縫，裂縫里嵌著半枚生銹的齒輪，正隨著他翻閱手冊的節(jié)奏微微震顫。

整條街道的電子鐘同時跳動，18:22的暖光里，管理員辦公室傳出齒輪重新咬合的聲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