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亦蝶攙扶著陳三娘回到了家中。她回到家中,翻出藥箱,找出一瓶傷藥。她坐在鏡前,撫上紅腫的臉,厚厚得抹上一層藥。
她一邊摸藥,一邊道“幸好我夫君有事出門了。”
吳亦蝶來到她身旁,道“三娘,我們也相識(shí)有些時(shí)日了,我把你早當(dāng)做自家阿姐了。我雖幫不了你大忙,也愿盡綿薄之力。今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陳三娘抹藥的手,頓了頓,她垂下眼眸,蓋好藥瓶,放進(jìn)藥箱,關(guān)上箱扣,她起身來到柜前放好藥箱。
而后,她才走向吳亦蝶,拉著她坐在桌前,悠悠得開口,道“好娘子,我明白你的心??赡侨瞬皇俏覀兡苷腥堑摹K欣钇缴?,是郡守大人的兒子。他來找我卜卦,他伙同人誣陷我,他們寫下約書要我償還無中生有的債錢,逼我在約書上簽字畫押?!?/p>
“但凡他盯上的人或物,沒有能逃掉的。這些年,這城中的百姓都是能避則避,不幸被盯上,只能自認(rèn)倒霉,忍著?!?/p>
“難道任由他這般肆意欺侮?”
陳三娘微微嘆息,道“又有什么辦法呢?他仗著的是郡守的父親,你就是告到官府,也不了了之,還免不了一頓責(zé)打?!?/p>
“三娘,人是我打的。他不放過你,更不會(huì)放過我,我和你一起面對,我倒要看看,這惡霸如何能耐!我才不怕他!你們是對這等惡人怕習(xí)慣了,他的氣焰才更囂張。”
“傻丫頭!你說得對,我們早已怕習(xí)慣,也放棄反抗了。不過,娘子,那一頓打,我實(shí)在佩服,也解氣。想想,我們是斗不過他,不過是一死,我也硬氣一回,有何懼他的!”
兩女子眼睛中一片光盈,似朝陽普照蒼天,似黑夜中盈盈飛閃的螢火。
吳亦蝶不由想起昨日的夢。
仙悅酒樓門口,陳三娘與一紅衣異族女子面對面站著說話。女子塞給陳三娘一件東西,正是陳三娘不離手的龜甲羅盤。
她望著陳三娘的面容,看她泛紅腫起的側(cè)臉,心中微微漾動(dòng),她又瞥向桌上那塊龜甲羅盤。
她終是沒有開口問出那話。她更確信,陳三娘有事瞞著她,她在顧慮什么?
過了一夜,街坊里巷,一批一批官差派出,挨家挨戶似在搜尋人,不知是何人何事。
吳亦蝶的心中有不好的預(yù)感,她隨念一轉(zhuǎn),出了門,趕往南街頭。
走了一段,她被一人攔住,人正是陳陽。
他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拽到對街的暗側(cè)里。他示意她不要出聲,指了指,對街走來的官差隊(duì)伍。
陳陽靠近她,湊近她的耳朵,壓低聲音,道“我聽聞,今早郡守大人的公子不見了??な氐弥?,昨日他的兒子在南街受傷,據(jù)手下實(shí)告,有兩女子,其中一人名喚陳三娘。那些官差正是去抓人的。”
女子的臉色一滯,道“豈不是三娘有難了。三娘莫不是被他們抓去了,我得去救她!”
陳陽按住她,道“你這樣出去就是送死!先不說陳三娘有沒有事,你救不了她,還白搭上自己的性命?!?/p>
“那我也不能舍她不顧。再者,昨日,是我出手打得人。”
“吳娘子,你打了郡守的兒子,更去不得。我的侍衛(wèi)剛打聽到消息,他們暫還沒有抓到人?!?/p>
吳亦蝶望著對街而過的官差,轉(zhuǎn)頭對陳陽,道“多謝陳公子!不過,我還是想去三娘家看看?!?/p>
陳陽溫柔一笑,道“吳娘子,你孤身一人,我同你一起,多一份照應(yīng)。”
吳亦蝶投以感激的眼神,道“勞煩陳公子了,多謝!”
即刻,他們避過官差,一路行至南街街頭末一戶人家,只見院門敞開,他們踏進(jìn)院內(nèi),院內(nèi)狼藉滿地,應(yīng)是官差來搜查過了。
她瞅向一間屋子,屋門開著。她走進(jìn)屋中,桌上沒有任何東西。她走向一旁的柜子,打開,是空的,昨日她見陳三娘將藥箱放在這里。
她一轉(zhuǎn)念,緊繃的心松了松。
可一陣聲響從床側(cè)傳來,吳亦蝶心又突突得跳起來。
她驚呼一聲,陳陽與一侍衛(wèi)奔了進(jìn)來。
那侍衛(wèi)拔出刀來,護(hù)在陳陽身前。
且現(xiàn)了身,走出一男子,他披著件黑袍,袍下露出朱紅的衣料。
他連連擺手道“兄臺(tái),不要誤會(huì),我不是歹人。”
陳陽拉過吳亦蝶,冷冷得盯著男子,道“你為何躲在此?有何圖謀?”
男子咧嘴笑著,望向吳亦蝶,道“想必,你就是吳娘子嘍!果然人不可貌相!三娘托我在此等候娘子,有東西轉(zhuǎn)交于娘子?!?/p>
他說著從衣兜中取出一張紙箋,遞到她面前。
吳亦蝶接過紙箋,打開來,紙上映著纖秀的字體:小蝶阿妹敬啟
我自知得罪官家,他們亦不會(huì)放過我。夫君已知我的遭遇,很是暴怒,我恐他涉險(xiǎn)。我決定,我與夫君離開此地。沒有來及告知小蝶妹妹,三娘有愧。望妹妹珍重,小心行事,勿念!
男子知她已看完紙箋,所托他事完成,準(zhǔn)備告辭離開。
他從她身前經(jīng)過,男子的腰帶間露出一塊黑色的玉牌。
吳亦蝶眼神一亮,急忙喊住男子,“這位郎君,請留步!”
她行至男子身旁,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那晚的夢境:陳三娘與一紅衣女子面對而立,那女子一身異族打扮,她的脖頸上掛著一枚黑色的小玉牌,圖案繁麗奇巧,一眼足以看出不同與眾。
她盯著男子的腰間,道“郎君,你那塊玉牌真是別致,我似曾見過?!?/p>
男子語氣淡淡,道“此玉牌不值幾錢,的確有幾分把玩的意趣。想不到,吳娘子與我品味相投。”
“我有一事尚想請教郎君。”
男子雖未開口,卻是一副君請隨問的姿態(tài)。
“郎君可知曉‘巫咸國’?”
男子驀然笑語,道“巫咸國人,占卜極靈驗(yàn)。吳娘子打聽巫咸國,是嫌三娘卜的那卦卜不準(zhǔn),可是想由巫咸人為你親占一卦?”
“郎君誤會(huì)了。我只為尋人?!?/p>
“巧了,娘子尋人,我也正在尋人。我們同為尋人,看來能夠一塊互助尋人?!?/p>
男子字字有力,有利,好似為她織了張誘她而入的網(wǎng)。
二人沒有再過話。倒是陳陽,開口道“吳娘子,此人來路不明,且勿受騙。你究竟是何人,有何目的?”
男子勾起一抹笑,道“信與不信,吳娘子,心中早已有打算。我叫百云,百態(tài)眾生的百,閑云孤鶴的云。請娘子記住我的名字,后會(huì)有期!”
他,如謎般出現(xiàn)的人,帶著神秘與希望而來,留下一句“后會(huì)有期”,好似他們定會(huì)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