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apocalypse）

一、永夜

亥星107年，人類中心城區(qū)伏斯瓦爾。

“凱！——”段少天大吼著，他拼命地奔向一艘即將起飛的阿斯萊特巡航艦。在他身后，無數(shù)粒子集束炮向那般巡航艦射去，而那般巡航艦的周身卻出現(xiàn)了一層若隱若現(xiàn)的防護罩，炮彈在上面綻放出絢爛的火花。巡航艦的艙門開始徐徐關(guān)閉，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孩正企圖逃出艙門——而兩個全副武裝的阿斯萊特士兵死死拽住了他。

“轟——”伴隨著引擎的一聲轟鳴，巡航艦的下方噴出藍色的火焰。一時間塵土飛揚，凌亂了白衣男孩金色的頭發(fā)。風沙中，他的深藍眼眸里倒映出了冒著槍林彈雨奔跑而來的身影。就在艙門關(guān)上的一剎那，男孩解下了胸口的吊墜，奮力向外扔出——吊墜是一塊五角形的飾物，其間鑲嵌著透明的寶石。它巧妙地從縫隙中飛出，在陽光的照耀下迸發(fā)出金色的光芒，而后又準確地落在段少天的手中。

巡航艦騰空而起，剎那間便化為一個藍色的光點，和天空中無數(shù)的光點，消失在云端。

“不！！”段少天猛地從床上坐起，喘著粗氣，汗水已將他的衣服濕透，頭發(fā)也被浸濕，無力地貼在前額。窗外，天色初曉，還未亮，淡紫色的天空上，金色的綢緞蔓延開來。窗外傳來鳥鳴——真是令人驚奇，已是末世的亥星，這樣的生物也許都已滅絕了吧。

“又是這場夢…哎 “段少天長吁一口氣，掛在他胸口的吊墜流淌出夢幻的光彩，“當初這如果真的是夢就好了…”

段少天右手微抬，一張激光日歷出現(xiàn)在他眼前，”凱，已經(jīng)離開兩個月了呢…”他淡淡地說。

兩個月前，阿斯萊特大舉進攻中心城。奇怪的是，他們并沒有對城區(qū)進行破壞，卻抓走了許多人類，其中多數(shù)是8 - 12歲的孩子。盡管不知道阿斯萊特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無疑，這必是一場陰謀。

“?！！！?，顯示屏右上角畫著信封的圖標閃爍起顯眼的紅光，段少天點開，赫然出現(xiàn)一行紅色字體：

緊急任務(wù)，請迅速到聯(lián)盟軍基地集結(jié)。 ——斯洛克

[阿斯萊特空間站]

雷德愜意地倚靠在皮沙發(fā)上，搖晃著半杯紅酒，眼中煥發(fā)出迷醉的色彩。

此時，大門打開，一個男人氣喘吁吁地走進來，“雷德將軍，聽說您找我？”這才聽出是路丁博士的聲音，尖銳狡猾。路丁帶著一副遮住半邊臉的口罩，眼上的墨鏡已是換成一副透明護目鏡，鏡片上還裝著一個便攜放大鏡。

雷德臉上顯出不快：”你能不能把自己整干凈點兒再來見我？”“啊，將軍，真是不好意思?！甭范〉陌咨鹉z手套上沾滿了血跡，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味，他的白色大褂上，也同樣是血跡斑斑。他飛快地脫下手套放進口袋，又飛快地脫下大褂扔在一邊?！坝袔讉€小朋友不大聽話，就成這副模樣了，哎，真晦氣?！甭范↑c頭哈腰道。“進來吧”雷德臉上不快淡去，他站起身來，為自己倒?jié)M了一杯紅酒，又順便把那血跡斑斑的白大褂踢進角落，任由它無聲地哭訴。

“將軍，”路丁聲音里透出興奮，”我真的沒有想到，我們的進展會這么快，這，還多虧了老阿瑞爾，哈哈哈…”路丁放蕩地笑起來，他喝上大口酒，半瞇著眼：“如果沒有他，天啟計劃也不會發(fā)展得這么快。”

“那，實驗進展怎么樣了？”雷德微抿一口，問道。

“一萬多個實驗體，已經(jīng)有了數(shù)百個成功案例，等到最后一批的實驗完成，估計咱們天啟的成功案例能有一千多個…滅掉當前人類的全部武裝，輕而易舉?！甭范◎湴恋?。

雷德沒有說話，雙目望著紅酒出神。

“將軍，怎么了？”路丁問道。

雷德微微皺眉。”實驗的速度要加快了，人類已經(jīng)申請談判，我們都予以拒絕，戰(zhàn)爭在所難免，所以…”

“知道了，將軍?！甭范≌f著，把剩下的紅酒一口灌入肚中。

“去忙吧，哦對了，那些實驗失敗的，處理好了？”

“將軍，放心吧，嘿嘿，都處理了。那，在下告辭了?！薄暗鹊龋痹诼范∽叱鲩T口時，雷德叫道，“衣服帶走。”指了指角落。

路丁拾起那大褂，拍了拍，搭在肩上，離開。

“哎，”雷德點上一支雪茄，深吸一口，臉上又顯出愜意的神情，“老阿瑞爾啊老阿瑞爾，你這又是何必呢？”

沒有回應(yīng)，只有煙頭的火光和裊裊上升的黑煙。

[聯(lián)盟軍基地]

亥星是源星系唯一的一顆有生命的行星。亥星元年，阿斯萊特人從人類尖端實驗室的培養(yǎng)皿中誕生，相較于普通人類，阿斯萊特擁有著幾乎不死的身軀，更加高維的智慧以及更出色的體魄。人類創(chuàng)造阿斯萊特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更適應(yīng)亥星日益衰敗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延續(xù)人類的文明。在此后的一百年里，風云變幻。阿斯萊特人并沒有遵循人類的意志，而是創(chuàng)造了自己獨立的政權(quán)，并建立了屬于自己的“王國”——空間站。

斗轉(zhuǎn)星移，阿斯萊特面對能源危機，他們提出了自己的計劃：太空移民，只是將整個空間站轉(zhuǎn)移到另一個星區(qū)。為了實現(xiàn)空間跳躍，急需大量能源，于是，他們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源星——人類口中的太陽。

“所謂戴森球，則是一個能源吸收裝置，確切地說，是一個恒星能吸收裝置，阿斯萊特人在太陽周身建造該裝置，目的便是汲取其所有能量。一旦戴森球建成，那么整個太陽將失去來自太陽的輻射——也可以說是，毀了太陽。”

眼前說話之人目光炯炯。一頭青灰發(fā)，堅挺的鼻梁，時間的痕跡遍布其額頭。他只是簡單地穿著一件黑色T恤，迷彩長褲，身體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渾身上下迸發(fā)出軍人的氣息。他，便是人類聯(lián)盟軍最高司令——斯洛克。

坐在他面前的，是聯(lián)盟軍所有高層指揮官，同時，還有一個年紀在16、7歲左右的少年。黑色的劉海輕輕搭在他的前額，俊朗的臉龐顯得輪廓分明。此時，他卻沒有像其他人那般專心致志地望向斯洛克，他低著頭，望著手掌心的吊墜出神。

斯洛克掃視過所有人，繼續(xù)說道：“為了阻止阿斯萊特，我們已經(jīng)發(fā)動了將近兩年的戰(zhàn)爭?，F(xiàn)在，戰(zhàn)爭已經(jīng)到了雙方僵持的階段，兩邊都沒有任何優(yōu)勢，而就有兩個月前…”斯洛克稍作停頓，“阿斯萊特采取大規(guī)模行動，綁架人類大約一萬人，而且，多數(shù)是孩子。對此，人類多次申請談判未被接受，我們必須采取相關(guān)措施，不計一切代價，救出這些孩子…”

沒有人注意到，那個少年握緊了拳頭，把那折射出光華的吊墜攥在手中。

“所以，請各部門做好應(yīng)戰(zhàn)準備，散會！“斯洛克說道。

所有人散去，只剩那名少年坐在那里。

斯洛克走到他身前，坐下：“段少天。”

“在?！?/p>

“這次行動，我需要你潛入阿斯萊特空間站。如果有危險，立刻中止，不要多逗留，明白？”

“明白?！?/p>

“最后，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明白？”

“…”

“嗯？”

“嗯?！?/p>

手中的吊墜把單調(diào)的白光燈折射出美輪美奐的光影?！拔乙欢〞砭饶愕摹！倍紊偬煨睦锵氲溃跋癞敵跄菢?。”

[MC9.飛行器]

“如今阿斯萊特的主要能量來源是其空間站內(nèi)部的核能反應(yīng)堆，其反應(yīng)堆需要大量的核原料—鈾。該金屬在距離亥星5萬公里的小行星帶中廣泛分布，所以阿斯萊特在上面建立了大量采礦廠。每天都有無人運輸船運送鈾礦到阿斯萊特空間站，所以要潛入空間站，這里是最為安全…”段少天的通訊器傳來駕駛員的聲音。

段少天按下安裝在耳朵上通訊器的按鈕：“知道了知道了，你一路上都說了十遍了…”段少天不耐煩道。

段少天正位于MC9飛行器的彈射艙，他打開激光顯示屏，最后確認任務(wù)：

1.?下載戴森球建造的所有數(shù)據(jù)。

2.?確認人類人質(zhì)下落。

盡管人還在飛行器內(nèi)，可他感覺自己已是在沒有任何防護狀態(tài)下身處太空。他感到寒冷，窒息。這次任務(wù)總給他帶來不祥的預感。他望著胸口的那塊吊墜，“凱，一定要等我?！瘪{駛員沒有再說話，一切都陷入了沉寂，段少天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段少天想起之前第一次見到凱，他是那樣的弱不禁風..為了保護他，自己當時竟違反命令，斬首了那個本該活擒的阿斯萊特人。自從那以后，便被“泰坦”開除…倘若要是還能駕駛泰坦，那凱，也不會被抓走……

“正在接近航線…”優(yōu)美的女性嗓音從廣播中傳出，拉回了段少天的思緒。段少天深吸一口氣，按下了腰帶上的按鈕?！把b備戰(zhàn)術(shù)服”，AI聲音傳入段少天的耳朵。納米材料的黑色戰(zhàn)術(shù)服以腰帶為中心蔓延開來。緊接著，合金外骨骼與合金頭盔也組裝完成。

“嘿，哥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一路平安！”通訊器里傳來駕駛員的聲音。艙門上的紅燈轉(zhuǎn)為綠燈?！稗Z”隨著一聲轟鳴，艙門緩緩打開，銀河星辰一覽無余。

”5.4，3，2，1發(fā)射！”段少天的身體一瞬間被沖出艙門，他清楚地看到，灰白色的小行星表面矗立著幾座高聳的采礦塔，塔頂?shù)男盘枱糸W爍著紅光，不遠處，一艘運輸船正緩緩接近。段少天打開噴氣背包，快速向運輸船飛去。

[阿斯萊特空間站 - H太空港]

“轟…”運輸船帶著巨大的轟鳴聲?？吭诎⑺谷R特空間站太空港，但由于船只數(shù)量過多，所以只能排隊緩緩駛?cè)搿Ｕ麄€太空港入口呈環(huán)形，長扁的六邊形入口上閃爍著信號燈，段少天透過舷窗，清晰地看到，前方還有數(shù)艘運輸船，巨大的機械臂正緩慢將裝滿鈾礦的集裝箱從第一艘運輸船中抬出。他還注意到，有一整隊機械列兵手持粒子武器整齊地站在機械臂兩旁。

段少天打開空間站的主體結(jié)構(gòu)圖，制定行動路線。阿斯萊特空間站通道方向錯綜復雜，而關(guān)于戴森球相關(guān)情報的保密室，則位于空間站正中央。而阿斯萊特空間站的整體結(jié)構(gòu)頗具特點——巨大的蔓體貫穿圓盤中心，平面呈十字。戴森球情報保密室，代號瓦爾達，就位于這十字中心處，去往此處可謂干難萬險，從位于空間站邊緣的太空港到這里的最近路線上，就有上百個哨卡。而哨卡的森嚴等級也是越來越高。

段少天可不想像游戲闖關(guān)那樣——游戲失敗可以重來，而如果這次任務(wù)失敗，不僅連自己的命沒了，整個亥星估計都得完蛋。盡管有些夸張，但并不無道理。所以，他必須“另辟蹊徑”。段少天發(fā)現(xiàn)，除去主要通道橫縱交錯外，通風管道也是阡陌交通——阿斯萊特的空間站遍布通風管道——也就是說，走通風管道，無所不至。

可是通風管道這條路同樣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必須要經(jīng)過一個熱能風洞。巨大的渦輪機將空間站發(fā)電站的熱量向外太空吹去，溫度高達九百攝氏度——段少天的戰(zhàn)術(shù)服無法承受如此之高的溫度。不過，渦輪機運轉(zhuǎn)過程中有5秒冷卻，可以通過這5秒的短暫間隔快速通過。雖然冒險，但值得一試。

相較前者，還是段少天所在的運輸船徐徐停靠在那巨大的機械臂前。巨大的集裝箱被機械臂帶離船艙。由于沒有重力，整個過程顯得頗為輕松。

最后一個集裝箱被帶離船艙時，段少天按下了起爆按鈕——沒有任何爆炸，沒有任何聲音——被段少天黏在集裝箱上的震撼彈被引爆，發(fā)出強烈的電磁脈沖，癱瘓了船外所有的機械列兵。

段少天閃身出了艙門，雙腳輕點地面，橫身飄進空間站。

[阿斯萊特空間站]

“嗒嗒嗒”，撞擊金屬的腳步聲回蕩在深邃黑暗的走廊里，“嗒嗒”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近。走廊看不到盡頭，似乎是無限的黑暗，就在那黑暗中，傳來隱隱約約的尖叫和啼哭。

毛骨悚然。

走廊兩邊是冰冷的牢籠，無情的鐵棍交錯將那狹小的空間分隔。地面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血痕，在黑暗中散發(fā)出紅色的光暈，作著無聲的哭訴。

整條深不見底的走廊都是黑的，但只有一間牢籠里有著些許的光亮。電燈似乎有些接觸不良，時亮時滅，帶著“滋滋”的電流聲。一個男孩靜靜地坐在那個角落里，有如黑暗的地獄里綻放的曼陀羅華——本應(yīng)開在天堂的花在這里顯得愈發(fā)圣潔——一襲白衣，金色的頭發(fā)，他閉著雙眼，如睡著一般。

“嗒嗒”，腳步清晰明朗。幾個身著白色防化服的人在這牢籠前停下，他們的衣服上帶著斑斑血跡，防毒面具上倒映出慘白的燈光。他們是來自地獄的魔鬼。

“7275，”魔鬼開口了，“最后一個實驗體。帶走！”

男孩睜開雙眼，深藍色的眼眸里閃爍著星辰大海。

最終，最后一個燈泡也熄滅了，天堂的彼岸花被魔鬼摘走，被黑暗淹沒。

段少天打開通風管道的擋板，一陣炙熱的風襲來——沒錯，這里應(yīng)該就是風洞了。

整個阿斯萊特空間站都有重力系統(tǒng)，人在其中如同在亥星地面上一樣行動自如，而在風洞，重力系統(tǒng)卻成為了段少天的最大障礙。整個風洞呈筒形，通風管道口在墻壁上均勻分布。

段少天重新打開全息地圖，要進入通向瓦爾達的管道，必須飛越風洞到達對面一側(cè)，而且，那個管道口還位于段少天上方。

假若此處沒有重力系統(tǒng)，攀爬墻壁便可到達。而如今，則需要借助背包。段少天目測了一下距離，大約在50米左右，5秒內(nèi)通過問題應(yīng)該不大。

渦輪轉(zhuǎn)速逐漸變小，巨大的轟鳴聲也漸漸偃旗息鼓。

就是現(xiàn)在！

五……

段少天使盡渾身解數(shù)向前沖出，噴氣背包馬力全開。

四…

段少天一飛沖天，留下白色的線條。

三、

就在距離管道口十米的位置時，背包陡然間失去了動力！段少天身體不受控制地下墜！

二…

段少天急中生智，迅速丟出抓鉤鉤住了管道口，可身體卻向外擺動迎上了面前的墻壁！

一…

渦輪機啟動，扇葉緩緩開始轉(zhuǎn)動，而段少天卻直接向面前的墻壁撞去！

真該死！段少天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可料想中的撞擊并沒有發(fā)生，段少天只感覺自己穩(wěn)穩(wěn)落在了地上。數(shù)秒后，段少天才緩緩睜開眼——自己正處于另一個通風管道內(nèi)，這個管道比原先的更為寬敞，此時，他還能聽到身后渦輪的轟鳴聲…

段少天向身后看去，儼然是一堵結(jié)結(jié)實實的墻，而連接著他的手與抓鉤的繩索卻從墻中間穿過！段少天收回抓鉤，抓鉤同樣也穿過了墻，回到手中，折疊，收起。

莫非…段少天向墻伸出手去，卻抓了個空——他的手穿過這墻，感受到墻外無比的熾熱！他快速地收回手來。

這里是一條暗道？！

段少天再次打開全息地圖，發(fā)現(xiàn)他所處的位置沒有任何標注。阿斯萊特…暗道…

段少天感覺，這里，一定藏有阿斯萊特巨大的陰謀。戴森球，綁架人類…自己也許正一步步向這個陰謀靠近。

胸前的吊墜仿佛有了生命，輕微地震動了起來。

“凱…你在這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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