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下時,齊臨已經(jīng)醒了。他低頭查看青銅鏡,發(fā)現(xiàn)上面的路線圖變得更加清晰,甚至出現(xiàn)了幾個新的標(biāo)記點。
"看來它確實在記錄我們的行動。"祁明遠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來,正從上方樹枝俯身查看。
兩人簡單吃了些隨身帶的干糧,便按照鏡面指示的方向前進。隨著深入?yún)擦郑脖蛔兊迷絹碓矫?,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甜膩的香氣,讓人頭暈?zāi)垦!?/p>
"捂住口鼻,"祁明遠撕下一塊布料蒙住下半張臉,"這氣味可能有毒。"
齊臨效仿他的做法,果然感覺清醒了許多。他們小心地繞過一片開著巨大紫色花朵的灌木叢,那些花朵中央長著類似牙齒的結(jié)構(gòu),不時開合著。
"食人花?"齊臨小聲問。
"更可能是某種誘捕昆蟲的植物。"祁明遠用刀尖輕輕碰觸一朵花,那花朵立刻閉合,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嚇得兩人后退幾步。
"好吧,這個比較兇。"祁明遠干巴巴地說。
繼續(xù)前行約兩小時后,地形開始變化,樹木逐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奇異的銀色草地。草葉細長如針,在風(fēng)中搖曳時發(fā)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小心別碰到,"祁明遠警告道,"看起來像某種金屬結(jié)晶。"
齊臨正要回應(yīng),突然發(fā)現(xiàn)鏡面上的圖案劇烈變化起來。原本的路線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山的輪廓,山頂有一個明顯的圓形標(biāo)記。
"看這個,"他叫住祁明遠,"有新變化。"
祁明遠湊過來查看時,地面突然開始輕微震動。兩人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不遠處的銀色草地向兩側(cè)分開,露出一個古老的石臺。石臺表面刻滿了與青銅鏡上相似的符文,中央是一個凹槽,形狀大小正好與鏡子相符。
"這太巧合了。"祁明遠皺眉道,"簡直像是..."
"像是等著我們到來。"齊臨接上他的話,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兩人謹(jǐn)慎地接近石臺。齊臨仔細檢查上面的符文,認(rèn)出了幾個與先秦時期金文相似的字符,但大部分完全陌生。
"這個符號,"他指向一個眼睛狀的圖案,"在商周青銅器上代表'神靈'或'超自然力量'。"
祁明遠繞著石臺走了一圈:"沒有明顯的陷阱或機關(guān)。你覺得那個凹槽是放鏡子的?"
齊臨猶豫了:"可能是傳送裝置。但不知道會把我們送到哪里。"
"總比困在這里強。"祁明遠說,"按鏡子顯示的圖案,我們的目的地應(yīng)該是那座山。"他指向遠處隱約可見的山峰。
齊臨深吸一口氣,將青銅鏡小心地放入凹槽。鏡面立刻亮起刺目的青光,石臺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形成一個復(fù)雜的圖案。地面震動加劇,一道光柱從石臺中央沖天而起。
"抓緊了!"祁明遠一把抓住齊臨的手臂。
世界在眼前扭曲、旋轉(zhuǎn)。齊臨感到身體被撕裂又重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當(dāng)眩暈感終于消退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跪在一片柔軟的青草地上,祁明遠正扶著他的肩膀。
"還活著?"祁明遠問,聲音里帶著難得的關(guān)切。
齊臨點點頭,勉強站起身,隨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站在一座開滿奇花異草的山坡上,遠處是一系列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建筑風(fēng)格融合了上古時期的粗獷與難以言喻的優(yōu)雅。更令人驚訝的是,天空中漂浮著幾座小島,有瀑布從島邊緣傾瀉而下,卻在半空中化為霧氣消散。
"這是..."齊臨聲音發(fā)顫。
"青丘之國。"一個悅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兩人猛地轉(zhuǎn)身,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子站在幾步之外。男子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長發(fā)如雪,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舒展著的九條蓬松的白色尾巴。
"九尾狐?"祁明遠的手已經(jīng)按在了獵刀上。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露出尖利的犬齒:"準(zhǔn)確地說,是青丘狐族。我是白辰,負(fù)責(zé)巡視邊境的守衛(wèi)。"他好奇地打量著兩人,"人類能通過界門來到這里,真是罕見。你們是尋道者?"
齊臨和祁明遠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
"我們無意中通過一面青銅鏡來到這里,"齊臨解釋道,"正在尋找回去的路。"
白辰的耳朵——齊臨這才注意到他頭頂有一對白色的狐耳——微微抖動:"青銅鏡?"他的目光落在齊臨手中的鏡子上,表情突然變得嚴(yán)肅,"請隨我來,長老會想見你們。"
不等兩人回應(yīng),白辰已經(jīng)轉(zhuǎn)身向遠處的建筑群走去。祁明遠壓低聲音問齊臨:"你覺得可信嗎?"
齊臨看著鏡面上新出現(xiàn)的一串符文:"不知道,但鏡子似乎指向同一個方向。"
他們跟隨白辰穿過一片開滿銀色花朵的桃林,沿途看到幾個同樣有著狐耳和尾巴的人形生物,有的在照料花草,有的只是好奇地觀察著兩位陌生人。一個看起來像是孩童的小狐妖躲在樹后偷看,被祁明遠發(fā)現(xiàn)后害羞地跑開了。
"你們...經(jīng)常接待人類訪客嗎?"齊臨問道。
白辰頭也不回:"上一次人類通過正規(guī)途徑來到青丘,已經(jīng)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他頓了頓,"不過最近幾年,偶爾會有迷路的凡人誤入此地,都是因為兩界屏障變?nèi)醯木壒省?
祁明遠敏銳地抓住了關(guān)鍵信息:"屏障變?nèi)??這是普遍現(xiàn)象?"
白辰?jīng)]有立即回答,而是帶領(lǐng)他們來到一座建在山腰上的宏偉殿堂前。殿堂大門兩側(cè)站著全副武裝的狐族守衛(wèi),他們的盔甲上裝飾著精美的獸紋,手中的長矛閃著寒光。
"在長老面前,"白辰終于轉(zhuǎn)身,金色的瞳孔直視兩人,"請謹(jǐn)言慎行。不是所有族人都對...人類友好。"
進入殿堂后,光線驟然變暗。寬敞的大廳兩側(cè)排列著九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盤踞著不同形態(tài)的狐形雕像。大廳盡頭的高臺上,坐著三位年長的狐族,兩男一女,他們的毛發(fā)已經(jīng)變成銀白色,眼神中沉淀著歲月的重量。
"長老會,"白辰恭敬地行禮,"我在邊境發(fā)現(xiàn)了這兩位人類訪客。其中一人持有昆侖鏡的碎片。"
三位長老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齊臨手中的青銅鏡上。最中央的女性長老——她的九條尾巴比其他兩位更加蓬松——微微前傾身體:"年輕人,那面鏡子從何而來?"
齊臨感到喉嚨發(fā)緊:"我是國家博物館的文物修復(fù)師。這面鏡子是新出土的文物,我正在修復(fù)它時,被意外帶到了這里。"
三位長老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女性長老再次開口:"我是青丘的大長老白萱。你手中的并非普通銅鏡,而是昆侖鏡的一塊碎片——那是上古時期連接人界與山海界的神器。"
祁明遠挑眉:"所以這鏡子真的是傳送門?"
右側(cè)的男性長老冷笑一聲:"人類總是用他們貧乏的語言來定義超越理解的事物。昆侖鏡不是工具,它是活著的契約。"
"安靜,白曜。"白萱長老制止了同伴,"年輕人,你們叫什么名字?"
在兩人自我介紹后,白萱長老繼續(xù)道:"齊臨,祁明遠,你們無意中卷入了一個正在惡化的危機。三千年前,人界與山海界本是相連的,后來大禹治水時,為保護凡人免受異獸侵?jǐn)_,用昆侖鏡的力量分隔了兩界。但如今,那道屏障正在崩塌。"
齊臨想起鏡面上不斷變化的紋路:"所以我們能來到這里,就是因為屏障變?nèi)趿耍?
"正是。"白萱點頭,"而且不只是你們——山海界的異獸也開始出現(xiàn)在人界,只是大多數(shù)人看不到,或者拒絕相信所見之物。"
祁明遠突然問道:"這種現(xiàn)象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約五年前開始加速。"白萱的回答讓祁明遠臉色一變,齊臨猜測他想到了父親失蹤的事。
左側(cè)那位一直沉默的長老開口了,他的聲音沙啞如風(fēng)吹枯葉:"更麻煩的是,兩界重疊處出現(xiàn)了'裂隙',那是純粹的虛無,會吞噬接觸到的一切。如果不加以控制,最終兩界都會崩潰。"
齊臨感到一陣寒意:"有什么辦法阻止嗎?"
白萱長老嘆息:"傳說只有昆侖鏡的守護者能夠修復(fù)屏障。但守護者一族早已在戰(zhàn)亂中失散..."她的目光落在齊臨胸前——那里掛著一個他從小佩戴的玉墜,上面刻著一個奇特的符號。
"那個紋章!"白曜長老猛地站起,"你是守護者后裔?"
齊臨困惑地低頭看向自己的玉墜。那是齊家世代相傳的護身符,父親給他的時候只說這是家族象征,從未提過什么守護者。
白萱長老示意白曜坐下:"命運之線總是以奇妙的方式交織。齊臨,也許你的到來并非偶然。"
就在這時,殿堂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年輕狐族大步走入,身后跟著幾個同樣裝束的同伴。與白辰的優(yōu)雅從容不同,這些狐族渾身散發(fā)著野性與敵意。
"白萱長老,"黑衣狐族冷冷地說,"您又在接待人類?難道忘了上次的教訓(xùn)?"
白辰立刻擋在兩位人類面前:"白夜,注意你的言辭!"
名為白夜的黑衣狐族嗤笑一聲:"言辭?我更在意行動。"他的目光如刀般掃過齊臨和祁明遠,"人類帶給我們的只有痛苦和背叛。三百年前那場大疫,不就是人類巫師帶來的?五十年前偷獵我族幼崽的,不也是人類?"
祁明遠敏銳地注意到,幾位長老的表情變得復(fù)雜起來。白曜長老甚至微微點頭,似乎部分認(rèn)同白夜的觀點。
白萱長老抬起手:"夠了,白夜。仇恨不能解決問題。"
"但可以消除問題來源。"白夜的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把這兩個人類交給我們處置。激進派已經(jīng)受夠了保守派的軟弱。"
殿堂內(nèi)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齊臨感到青銅鏡在手中微微發(fā)熱,鏡面上的紋路開始快速變化。祁明遠則不動聲色地調(diào)整了站姿,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對攻擊。
"你們退下。"白萱長老的聲音突然變得威嚴(yán)無比,九條尾巴同時揚起,散發(fā)出強大的氣場,"這是長老會的命令!"
白夜咬牙切齒地僵持了片刻,最終狠狠瞪了兩人一眼,轉(zhuǎn)身離去。他的追隨者們也悻悻地跟著退出殿堂。
"抱歉讓你們看到這一幕。"白萱長老疲憊地說,"自從屏障開始變?nèi)酰鍍?nèi)對人類的敵意就與日俱增。年輕一代中,像白夜這樣的激進派越來越多。"
白辰補充道:"他們認(rèn)為應(yīng)該趁屏障完全消失前,先發(fā)制人攻擊人類世界。"
祁明遠冷笑:"聽起來像某些人類的做法。"
白萱長老示意白辰帶兩人去休息:"你們今晚住在客舍。明天我們再討論下一步。白辰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跟隨白辰離開殿堂后,齊臨忍不住問道:"白夜提到的那些事...人類真的對你們做過那些?"
白辰的尾巴不安地擺動:"部分屬實,部分夸大。確實有邪惡的人類傷害過我們,但也有很多善良的人類幫助過狐族。"他停頓了一下,"就像任何種族一樣,人類中有善有惡。"
來到安排給他們的客房——一棟建在湖邊的小木屋后,白辰叮囑他們不要隨意走動,尤其是天黑之后。
"青丘的夜晚與白天截然不同,"他神秘地說,"有些族人在月光下會...恢復(fù)本性。"
關(guān)上門后,祁明遠立刻檢查了整個房間,確認(rèn)沒有監(jiān)聽機關(guān)后才開口:"你怎么看?"
齊臨坐在窗邊,再次研究起青銅鏡:"長老們似乎真的想幫忙,但那個白夜..."
"是個麻煩。"祁明遠從背包里取出幾個小裝置,開始組裝,"我注意到他離開時看你的眼神,就像餓狼盯著獵物。"
齊臨打了個寒顫:"你覺得他們說的守護者是怎么回事?"
"不管真假,顯然他們認(rèn)為你有特殊身份。"祁明遠頭也不抬地擺弄著設(shè)備,"這可能會成為我們的優(yōu)勢,也可能帶來更大危險。"
夜幕降臨,青丘的月亮比在人界看到的更大更圓,泛著淡淡的紅色。齊臨正在翻閱白辰留下的一些狐族典籍,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頁上畫著一個與他玉墜上極為相似的符號。
"祁明遠,看這個!"他激動地叫同伴過來,"這個符號旁邊寫著'昆侖守'三個字!"
祁明遠俯身查看:"看來你的家族確實與這面鏡子有關(guān)聯(lián)。"他指向下一頁的地圖,"這是...空間結(jié)構(gòu)圖?"
齊臨仔細研究那幅古老的地圖,認(rèn)出了幾個標(biāo)記點:"看這個山形,和青銅鏡上今天顯示的圖案幾乎一樣!"
兩人正專注于古籍,窗外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祁明遠立刻熄滅燈火,示意齊臨保持安靜。借著月光,他們看到幾個黑影正悄悄接近木屋。
"白夜的人?"齊臨低聲問。
祁明遠點頭,迅速收拾重要物品:"后門走。"
他們剛悄悄打開后門,就聽到前門被猛地撞開的聲音。齊臨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他緊握青銅鏡,跟著祁明遠潛入屋后的灌木叢。
"在那里!"一個尖銳的聲音喊道。
齊臨回頭,看到三個完全化為獸形的巨大狐貍正朝他們撲來,赤紅的眼睛里滿是殺意。祁明遠拔出獵刀,但面對這樣的敵人,小刀顯然無濟于事。
危急關(guān)頭,齊臨本能地舉起青銅鏡。鏡面在月光下迸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道光幕擋在狐妖面前。最前面的狐妖撞上光幕,發(fā)出痛苦的嚎叫。
"跑!"祁明遠抓住齊臨的手臂,拖著他向湖邊跑去。
身后傳來憤怒的狐嘯聲,但追擊者似乎被光幕暫時阻擋了。兩人拼命奔跑,直到湖邊一處巖壁前才停下喘息。
"看來你的'守護者'身份不是白給的。"祁明遠喘著氣說,嘴角卻帶著一絲笑意。
齊臨看著手中的青銅鏡,鏡面上又出現(xiàn)了新的紋路——這次是一條通往山中的路徑,盡頭是一個發(fā)光的門戶圖案。
"它想帶我們?nèi)ツ睦铮?齊臨喃喃自語。
祁明遠拍拍他的肩:"不管哪里,總比留在這里被狐妖追殺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