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電影節(jié)的星光比地中海陽光還要耀眼。顏初晴站在麗都島的紅毯盡頭，一襲冰藍(lán)色曳地長裙如同亞得里亞海的海浪凝結(jié)而成，裙擺上的碎鉆隨著步伐閃爍，宛如波光粼粼的水面。這是她四年演員生涯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星辰之下》入圍主競賽單元，而她本人也獲得了最佳女演員的提名。

"顏老師！看這邊！"

"初晴！左邊請看一下！"

閃光燈如暴雨般傾瀉而下，顏初晴優(yōu)雅地轉(zhuǎn)身、微笑、頷首，每一個動作都經(jīng)過千錘百煉。

紅毯中央，程嶼正在接受采訪。他今天穿著與顏初晴禮服同色系的深藍(lán)西裝，領(lǐng)結(jié)上別著一枚小小的星星胸針——"修晴黨"們立刻發(fā)現(xiàn)了這個細(xì)節(jié)，社交媒體瞬間沸騰。

"和初晴合作總是很愉快。"程嶼對著話筒說，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紅毯，"她是我見過最敬業(yè)的女演員，從四年前第一次合作時就是如此。"

顏初晴聽到這番評價，禮貌地朝程嶼方向點頭致意。

"顏小姐！"一位意大利記者攔住她，"這是您第一次入圍威尼斯主競賽單元，感覺如何？"

"像夢一樣。"顏初晴用流利的英語回答，眼角余光瞥見大屏幕上正播放《星辰之下》的片花——她飾演的航天員在太空艙里失重漂浮的畫面，"四年前我剛?cè)胄袝r，從沒想過能走到這里。"

這句話半真半假。五年前她離開顧魏時，確實沒想過會成為演員。當(dāng)時只是為了生計，接了些小廣告，后來被程嶼偶然發(fā)現(xiàn)，才有了《午夜巴黎》的機會。

紅毯盡頭，組委會主席親自迎接她："顏小姐，您的表演令人驚嘆。那個在太空艙哭泣的長鏡頭，評委們看了三遍。"

顏初晴道謝，眼前卻浮現(xiàn)拍攝那場戲時的情景——導(dǎo)演要求她想象"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在遠(yuǎn)去"，而她腦海中全是小星剛出生時皺巴巴的小臉，和那個永遠(yuǎn)缺席的男人...

"初晴。"程嶼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她身旁，手臂微微抬起，示意她挽上來，"該入場了。"

這個動作引發(fā)紅毯兩側(cè)又一陣尖叫。顏初晴猶豫了一瞬，還是將手輕輕搭在他的臂彎處——合約里有"電影節(jié)期間配合合理宣傳"的條款，她向來專業(yè)。

電影宮內(nèi)部金碧輝煌，水晶吊燈將大廳照得如同白晝。入座時，程嶼體貼地為她調(diào)整座椅，俯身瞬間輕聲道："緊張嗎？"

"有點。"顏初晴承認(rèn)，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彩色珠子手鏈。

程嶼的目光落在那個簡陋的手鏈上，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復(fù)微笑："別擔(dān)心，無論結(jié)果如何，你都已經(jīng)是最好的。"

頒獎環(huán)節(jié)開始后，顏初晴的思緒卻飄回了華清市。這個時間小星應(yīng)該剛起床，顧魏會給他做那種小熊形狀的煎蛋，然后送他去幼兒園。她點開手機，悄悄查看"星辰之家"的微信群——顧魏果然發(fā)來了早餐照片，小星正對著鏡頭做鬼臉，盤子里是完美的小熊煎蛋。

"最佳女演員..."主持人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獲獎?wù)呤?..顏初晴！《星辰之下》！"

全場掌聲雷動。顏初晴愣在原地，直到程嶼輕輕推了她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走上領(lǐng)獎臺的臺階仿佛無限延長，她耳邊嗡嗡作響，只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感謝評委會，感謝導(dǎo)演..."她用英語發(fā)表獲獎感言，聲音微微發(fā)顫，"感謝我的團隊，沒有你們就沒有今天的我。"

燈光太刺眼，她看不清臺下的觀眾，但知道無數(shù)鏡頭正對準(zhǔn)自己。這一刻本該是職業(yè)生涯的巔峰，卻莫名覺得少了什么...

"最后，我要感謝兩個特別的人。"顏初晴突然切換成中文，臺下響起善意的笑聲，"一個教我勇敢追夢，一個讓我明白什么是無條件的愛。"

她沒有說出名字，但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手腕上的珠子手鏈。這個細(xì)微的動作被高清攝像機精準(zhǔn)捕捉，卻沒人能解讀其中深意。

回到座位后，程嶼湊到她耳邊："恭喜，我的影后。"聲音溫柔得近乎曖昧，"那個'特別的人'有我嗎？"

顏初晴禮貌微笑，沒有回答。

慶功宴上，香檳如流水般傳遞。顏初晴婉拒了大多數(shù)祝賀，獨自站在露臺上眺望運河。手機震動起來，是顧魏發(fā)來的視頻——小星在電視前手舞足蹈，背景音里能聽到顧魏輕聲解釋："媽咪得獎了，看，這是媽咪..."

孩子興奮的尖叫幾乎沖破聽筒："媽咪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明星！爸爸你快看！"

視頻最后幾秒，鏡頭意外翻轉(zhuǎn)，拍到了顧魏的側(cè)臉。他嘴角掛著罕見的微笑，眼神柔軟得不可思議。這個畫面讓顏初晴眼眶發(fā)熱，比拿到獎還要讓她心動。

威尼斯的輝煌還未散去，顏初晴已經(jīng)回到了華清市。機場VIP通道外，粉絲的歡呼聲幾乎掀翻屋頂。她戴著墨鏡快步走向保姆車，手里緊握著給小星帶的禮物——一只威尼斯傳統(tǒng)的狂歡節(jié)面具，孩子喜歡的那種金色帶羽毛的款式。

"初晴，看這邊！"楊莉在車上揮舞著平板電腦，"獲獎后你的代言報價翻了一倍！這周我們簽了七個新合約，從奢侈品到母嬰用品全線覆蓋！"

平板屏幕上列著密密麻麻的行程表：廣告拍攝、雜志封面、品牌活動...顏初晴揉了揉太陽穴："莉姐，進組前我想留一周陪小星。"

"已經(jīng)安排好了。"

車子駛?cè)媵浯錇硠e墅區(qū)時，顏初晴注意到隔壁19號別墅的窗簾微微晃動。自從懷疑程嶼住在那里后，每次看到那棟房子都覺得不自在。

家門剛打開，一個小炮彈就沖進了她懷里："媽咪！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好漂亮！"

小星仰著小臉，眼睛里盛滿了崇拜。顏初晴蹲下身緊緊抱住他，呼吸間全是孩子特有的奶香味。

"爸爸說媽咪是最棒的！"小星拉著她的手往屋里走，"我們還做了蛋糕！但是..."孩子壓低聲音，"爸爸把糖放錯了，好難吃..."

顧魏站在廚房門口，白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手里端著個形狀不太完美的蛋糕，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恭喜媽咪"。

"第一次做，不太成功。"他有些尷尬地解釋，嘴角卻微微上揚。

這個曾經(jīng)連廚房都不進的醫(yī)學(xué)天才，現(xiàn)在為了小星學(xué)會了烤蛋糕。顏初晴接過盤子，挖了一大口送進嘴里——確實太甜了，糖至少多放了一倍，但她吃得眼眶發(fā)熱。

"很好吃。"她輕聲說，"謝謝。"

顧魏的眼神柔和下來，轉(zhuǎn)身去拿咖啡壺："小星，去給媽咪看看你的新玩具。"

孩子歡呼著跑上樓，客廳里突然只剩下他們兩人。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恭喜。"顧魏遞給她一杯黑咖啡，沒加糖——他居然還記得她的口味，"獲獎感言很動人。"

顏初晴接過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兩人同時像觸電般縮了一下："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小星。"她頓了頓，"關(guān)于進組后的事..."

"已經(jīng)安排好了。"顧魏的聲音平靜而可靠，"我申請了彈性工作制，早上送他去幼兒園，下午四點接。李姐負(fù)責(zé)晚餐和洗澡，我值夜班。"

這種軍事化管理般的安排讓顏初晴既感動又好笑。顧魏就是這樣，永遠(yuǎn)用最嚴(yán)謹(jǐn)?shù)姆绞教幚碜钊彳浀母星椤?/p>

"六個月很長..."她輕聲說。

"對你的事業(yè)很重要。"顧魏推了推眼鏡，"小星會理解的。"

樓上傳來小星興奮的喊聲："媽咪！快來看爸爸給我買的顯微鏡！"

顏初晴剛要起身，顧魏突然叫住她："初晴。"聲音里有一絲罕見的猶豫，"程嶼...他..."

"只是工作伙伴。"她脫口而出，隨即又懊惱自己的解釋太過刻意。

顧魏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么。但那個眼神讓顏初晴胸口發(fā)緊——像是在說"你不需要向我解釋"，又像是在說"我早已不奢望更多"。

——

一周時間像沙子般從指間溜走。顏初晴推掉了所有能推的通告，專心陪小星玩耍、讀書、去游樂園。顧魏則默默地調(diào)整著工作安排，甚至推掉了一個國際醫(yī)學(xué)研討會的邀請。

進組前夜，顏初晴正在收拾行李，小星抱著她的睡衣站在門口："媽咪，這個給你帶去。"孩子眼睛紅紅的，卻強忍著不哭，"上面有我的味道，你想我的時候可以聞一聞。"

顏初晴一把抱住兒子，將臉埋在他柔軟的發(fā)絲間。四年了，每次離家小星都會這樣，懂事得讓人心疼。

"媽咪每天都會視頻。"她輕聲承諾，"而且爸爸會帶你來探班，好嗎？"

"爸爸說我們要給你驚喜！"小星突然捂住嘴，"啊，我說漏嘴了！"

顏初晴笑著親了親他的臉蛋，心里卻泛起一陣酸澀。顧魏連"驚喜"都計劃好了，而她只能被動接受這份體貼。

次日清晨，保姆車準(zhǔn)時停在別墅前。顏初晴蹲下身，最后一次整理小星的衣領(lǐng)："要聽爸爸的話，好嗎？"

孩子用力點頭，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塞給她："給！我的幸運徽章！"

那是一枚幼兒園發(fā)的"勇敢小衛(wèi)士"徽章，小星一直當(dāng)寶貝收著。顏初晴珍重地把它別在包上，抬頭時正對上顧魏的目光。陽光下，他的眼睛呈現(xiàn)出一種透明的琥珀色，里面盛滿了她讀不懂的情緒。

"有事隨時打電話。"顧魏輕聲說，"無論幾點。"

這個簡單的承諾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讓人安心。顏初晴點點頭，轉(zhuǎn)身走向保姆車。就在她拉開車門的瞬間，一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緩緩駛來，停在了她的車旁。

程嶼從車上走下來，一身休閑裝扮卻掩不住明星氣場："早上好，我的女主角。"他微笑著看向顧魏和小星，"顧醫(yī)生，小星，我來接初晴進組。"

空氣瞬間凝固。顏初晴的手指緊緊攥住車門把手，指節(jié)泛白。她沒料到程嶼會親自來接，更沒料到他會當(dāng)著顧魏的面用這種親昵的語氣...

"程叔叔！"小星歡快地跑過去，"你是來接媽咪去拍戲的嗎？"

"是啊。"程嶼蹲下身，變魔術(shù)般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宇航員模型，"給你帶的禮物。等戲拍完了，程叔叔帶你去真正的航天中心玩，好嗎？"

孩子興奮地接過模型，卻不忘回頭征求顧魏的同意："爸爸，可以嗎？"

這個下意識的反應(yīng)讓程嶼的笑容僵了一瞬。他站起身，意味深長地看向顧魏："顧醫(yī)生不介意吧？"

顧魏的表情平靜如水："小星的安全最重要。"

兩人之間的暗流讓顏初晴如坐針氈。她快步走向程嶼的車："我們該走了，導(dǎo)演在等。"

上車前，她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顧魏抱著小星站在門口，陽光給他們鍍上一層金邊，像一幅永恒的家庭肖像。小星用力揮舞著小手，而顧魏...顧魏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復(fù)雜得讓她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