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繩摩擦轆轤的吱呀聲刺破子夜，林晚秋的麻花辮梢掃過青苔斑駁的井壁。手電筒光束切開漆黑水面時，倒影里突然閃過白婉柔的藍布衫衣角。她攥緊父親改良的鷹嘴鉤，鐵器入水的悶響驚起祠堂檐角的銅鈴。

"秀蘭姐，照好繩子。"林晚秋將麻繩纏在腰間，明朝古井特有的葫蘆形結(jié)構(gòu)在井壁投下猙獰陰影。王秀蘭顫抖的手電光暈里，井水浮現(xiàn)出蘇聯(lián)軍徽的油漬反光。

下潛到第三丈時，鷹嘴鉤突然卡進石縫。林晚秋的指尖撫過陰刻的萬字紋——這正是父親修復(fù)過的乾隆年間鎮(zhèn)水獸圖騰。當她旋動機關(guān)，整塊井壁轟然側(cè)移，露出鑄鐵密碼輪盤。水波攪動泛黃的賬頁，鐵皮盒上的七道銅鎖泛著幽綠。

井水突然沸騰。林晚秋的后頸觸到滑膩的菌絲，前世在故宮地宮遭遇的尸香魔芋氣息灌入鼻腔。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墨斗絲線在水流中勾出立體鎖孔結(jié)構(gòu)。當最后一道鎖芯彈開時，四百張糧票噴涌而出，每張背面都用俄文標注著經(jīng)緯度。

"找到了！"王秀蘭的呼喚帶著回聲。林晚秋的瞳孔突然緊縮——鐵皮盒內(nèi)層用魚膠粘著真正的賬本，1975年的采購清單顯示周守業(yè)私吞了五噸故宮修繕專用的金磚。她翻到末頁，白婉柔父親的字跡突然扭曲成《營造法式》里的榫卯圖解。

井口傳來碎石滾落聲。林晚秋猛然抬頭，看見轆轤投射的陰影里多出三道人影。王秀蘭的手電筒突然熄滅，黑暗中響起彈簧刀出鞘的錚鳴。

"晚秋快上來！"王秀蘭的尖叫伴著金屬碰撞聲。林晚秋將賬本塞進防水油布，鷹嘴鉤甩向井壁的排水暗渠。當她鉆進明代工匠預(yù)留的逃生通道時，頭頂傳來重物落水聲——是王秀蘭的解放鞋。

暗渠里的水漫到胸口，林晚秋摸到壁上的抓痕。磷火突然自燃，照見1943年的日軍測繪標記。她跟著父親教的"望柱辨位法"前行，卻在拐角處撞見具掛著蘇聯(lián)勛章的骸骨——骷髏手指嵌在閘門機關(guān)里，墻縫滲出柏油狀黏液。

賬本突然自燃，燒焦的紙灰在空中拼出糧倉立體圖。林晚秋用墨斗接住飄落的灰燼，朱砂線瞬間繃直指向骸骨胸腔——那里嵌著半枚故宮地宮鑰匙，與三十年后的家暴女婿項墜完全一致。

暗渠盡頭傳來人聲。林晚秋屏息貼壁，聽見周守業(yè)沙啞的威脅："把王秀蘭的舌頭割了。"當她握緊骸骨肋骨準備突襲時，整條水道突然震動，父親改良的防水糯米灰漿開始大片剝落。

"這邊！"沈恪的英倫傘尖刺破石壁，傘面星空圖與地宮星象儀重合。他拽著林晚秋躍入地下河時，后方傳來爆炸聲——王秀蘭點燃了藏在辮子里的雷管。

漂浮的賬本殘頁在渦流中旋轉(zhuǎn)，每張都浮現(xiàn)出白婉柔的掌紋。沈恪的懷表突然停轉(zhuǎn)，表盤滲出木質(zhì)黏液，他耳后的皮膚開始皸裂："我們找到的不是賬本，是克格勃的基因圖譜。"

上岸時，林晚秋發(fā)現(xiàn)鑰匙插入墨斗的瞬間，北斗七星狀的裂紋在表面蔓延。月光下，王秀蘭的尸首漂浮在不遠處，她攥緊的右手里露出半張1999年的《真理報》——頭條照片是沈恪懷抱女嬰站在西伯利亞鐵路站臺。

暗渠深處傳來嬰兒啼哭，林晚秋的袖口突然生長出柏樹枝條。當她用發(fā)簪刺破皮膚時，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父親研發(fā)的防腐劑。沈恪的傘骨彈出全息投影，畫面里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將青銅鑰匙交給周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