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眼珠子瞪得都要飛出來了。眾人極力維持著鎮(zhèn)定，一個個憋的面部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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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瞠目結(jié)舌，虛弱地抬起一只胳膊指著許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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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這個詞語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出現(xiàn)在他的連隊里，更不敢相信這個詞語還能與“幫助”搭配在一起，變成群體行為。一時間他都差點懷疑這個詞實際是高尚與正義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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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哦…不是…許三多，你你再說一遍，什么調(diào)情，調(diào)、調(diào)什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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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三多看他們的反應(yīng)就知道他又說錯話了，他小心謹(jǐn)慎地答道：“報告連長，我和伍班副在調(diào)情，調(diào)腹部繞杠的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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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快要憋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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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六一抿了下嘴唇。這話倒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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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眨眨眼，看向伍六一，又看了一圈，明白過來他們大概是在鬧著玩，許三多被這幫小子給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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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來一趟，許三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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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今想要阻止，但高城邁著大長腿很快就走遠(yuǎn)了，許三多看了班長一眼，回頭快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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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發(fā)出爆笑，扶著白鐵軍散去，史今還在擔(dān)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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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長都沒生氣，肯定是有別的事，他還看不出來是玩笑嗎？”伍六一撐在單杠上，“你就別操多余的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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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今來回走動捂著額頭，“多余？本來連長就對三多看不慣，這下更沒好印象了！你說你們瞎鬧什么，好好的孩子都給教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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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倒是真想把他給教壞?！蔽榱蛔旖菑潖?，瞇起眼睛，像是在回味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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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今倏地抬頭，語含警告，“我告訴你可別亂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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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六一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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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沒有！”史今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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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干什么呀？你看你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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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今仍是盯著他，只覺得有更多要操心的事情了。

高城又點了一支煙，半靠在桌子上，面對著站在門口的許三多，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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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他過來，是臨時起意，其實沒話要說，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下了這么個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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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沒話說，就應(yīng)該讓人回去，既然來了，可以隨便說點什么，而不是一直站在這里看著那個明顯緊張不安的人。但不知怎么這種狀態(tài)就延續(xù)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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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是第四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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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自認(rèn)為跟許三多說的，已經(jīng)夠多了，明著斥責(zé)，暗中貶損，許三多每天挨他的罵都成了家常便飯，稀松平常?？删瓦@么鞭策，他也不見一點長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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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沒覺得失望。沒有希望何來失望。按照他的性格，早就該當(dāng)這人不存在，也懶得再多說一句，多看一眼。有一陣子他是這樣做的?？裳凵褡罱K還是落到他身上。他總是忍不住關(guān)注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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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因為顯眼，因為礙眼。許三多從新兵時期就一直在礙他的眼。如果不是史今把人招來，他都想象不出會有這樣的兵，這樣的人。永遠(yuǎn)在出錯，永遠(yuǎn)完不成口令，做不對一件事，說不合時宜的傻話，帶著愚癡的傻笑，從來都搞不清楚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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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第一次這么瞧不上一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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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不知道許三多對自己的崇拜，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流露出的情緒一目了然。高城從孩提時期就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追隨，現(xiàn)在仍然如此，可他不需要也不在意這種孬兵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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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為許三多分過太多神。沒辦法不分神。他剛一注意到別人的優(yōu)秀表現(xiàn)，比如成才，那邊許三多不是摔倒，就是跟史今在說廢話，或者把子彈打在石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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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這人消失的半年，也是陰魂不散。他看著成才，對著史今的時候，偶爾許三多就會在腦中一閃而過，讓他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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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收到那個命令，高城就為時不時想起許三多找到了理由。雖說他是無神論者，但很難不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給他打預(yù)防針，告訴他這孬兵總有一天還會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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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出許三多的抗拒，也是真心想要離開，明明應(yīng)該順?biāo)浦圩屓俗?，團(tuán)長那么喜歡許三多，肯定會答應(yīng)調(diào)離，但他卻鬼使神差把人留下。他都打過預(yù)防針了，先順應(yīng)天意再說吧。許三多也不可能待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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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以為許三多會像新兵時期那樣著三不著兩，沒心沒肺，但實際和他想得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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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知道自己脾氣不好，可哪個兵沒被罵過幾句，曾經(jīng)的許三多被他訓(xùn)斥時是逃避的木然的忍耐的，現(xiàn)在的許三多卻是消極的脆弱的易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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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仍有崇拜，但是赤誠的熱忱和孺慕消失了。那雙眼睛仍然黑白分明，卻蒙上了一層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