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的時候,舞長空也許是哭累了,睡著了。
他躺在床上,藍發(fā)如深海潮水般鋪散在雪白的枕間。
月光透過半開的窗,將那些發(fā)絲映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就會碎成冰晶。
他的臉陷在陰影里,眉間還蹙著未散的痛楚,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
白日里凌厲的輪廓此刻被疲憊削得單薄,睫毛濕漉漉地垂著,在眼下投下一片淡青的陰翳。
床單被他無意識地攥緊過,現(xiàn)在那些褶皺還保持著扭曲的痕跡,像是痛苦曾在此處生根。
他的手松開了,蒼白修長的指節(jié)微微蜷著,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終于學會放棄。
月光一寸寸爬上他的臉頰,照亮他眼角未干的淚痕。
他睡著了,可眉頭仍微微皺著,仿佛連夢境都不肯給他半分仁慈。
他所謂的師妹,還坐在邊上去。
“噓,舞長空睡著了?!?/p>
我點點頭,本想坐在床尾,怕驚擾到他,又拉了一把木制的椅子坐了下來。
“我也才剛來,門沒鎖,我直接推進來了,有些事不方便多講,舞長空他也算一個很堅強的人了,我很少見到他哭的。我先走了,你多陪陪他吧?!?/p>
沈熠叮囑了我兩句,拉開了門,自己走了。雖說是師兄妹,但是單獨留她在舞長空房間過夜還是不好的,若是她自己不走,我也要開口逐人的。
我從沒見過他這樣。
他向來是冷的,像一柄出鞘的劍,鋒利、沉默,不容任何人靠近。
他的眼神總是帶著霜雪的氣息,連呼吸都仿佛能呵出寒氣。
可此刻,他蜷縮在床上,眉間緊蹙,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像是連夢境都在折磨他。
我放輕腳步走過去,在床沿坐下。
月光從半開的窗簾縫隙里滲進來,流淌在他的發(fā)間,將那些藍映得近乎透明,像是冰層下的暗流。
他的睫毛還是濕的,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像是未干的淚痕。
我伸手,指尖懸在他的臉頰上方,卻遲遲沒有落下。
——我不敢碰他。
可此刻的舞長空看起來那么脆弱,像是被海浪沖上岸的冰,輕輕一碰就會碎裂。
夜已深了,房間里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他側(cè)臥在床上,藍發(fā)凌亂地散在枕間,像一片被月光浸染的深海。窗沒關(guān)嚴,夜風偶爾溜進來,輕撫過他的發(fā)梢,又悄然離去。
他的輪廓在昏暗里顯得格外清晰——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下頜線條干凈利落,卻因消瘦而透著一絲鋒利。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仿佛連睡眠都帶著某種防備。
被子只搭到腰間,露出他單薄的白色T恤,衣料下的肩胛骨微微凸起,像一對收攏的翅膀。
他的手臂隨意地搭在枕邊,手指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在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像是某種易碎的瓷器。
我猶豫了很久,終于用指腹極輕地蹭過他的眼角——那里還殘留著一點濕潤的溫度。
他的眉頭微微動了動,但沒有醒。
我收回手,心臟在胸腔里跳得發(fā)疼。
他向來強大到令人畏懼,可此刻,他連在夢里都顯得那么孤獨。
我想抱他,但我們只是師生。
可我知道,舞長空醒著的時候,絕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慰。
所以我只能坐在這里,靜靜地守著他,像守著一場終將融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