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墟之河在櫻花根系下蜿蜒成臍帶形狀,河水泛著珍珠母貝般的虹彩。柳如煙浸泡在及腰的河水中,腹部的重瓣櫻胎記正隨著胎動舒展花瓣,每片花瓣的脈絡都閃爍著二進制代碼的流光。量子幽靈邊栢源們懸浮在河面,半透明的身影隨著水波蕩漾,他們手中牽引的星沙記憶顆粒正編織成產(chǎn)房的帷幕——那些星沙是四十一個時空的婚禮碎片,此刻正隨著分娩陣痛重組為接生器具。
當?shù)谝豢|晨光穿透虛空的裂隙,河水突然逆流回子宮。柳如煙看見自己的骨骼在透視下化作櫻樹枝杈,骨髓里流淌的不再是鮮血,而是裹挾著人類文明基因鏈的時墟甘露。周教授最后的克隆體從河床淤泥中爬出,機械義眼爬滿發(fā)光的水藻,胸腔插著的銹蝕粒子槍突然噴出幽藍火焰:"你摧毀了所有父親...但新文明需要造物之神的臍血..."
柳如煙抬腳碾碎那截枯骨,碎裂的金屬指節(jié)卻化作水蛭鉆入皮膚。腹中傳來時空坍縮的引力波,河水沸騰成環(huán)狀星云,量子幽靈們齊聲吟誦婚禮誓詞,誓詞的每個音節(jié)都化作金色銘文烙在新生兒肌膚。產(chǎn)道綻放白矮星般的光芒時,她驚覺自己正從內向外撕裂——嬰兒的指尖最先探出,那上面旋轉著七重莫比烏斯環(huán),每道環(huán)紋都鐫刻著人類從猿人到量子生命的進化圖譜。
河岸突然炸開無數(shù)裂縫,各時空的周教授殘軀如地獄涌出的亡靈軍團。中世紀版本的頭戴荊棘冠冕,冠冕尖刺滴落著腐蝕時空的量子毒液;二十二世紀的克隆體騎著機械暴龍,龍尾掃過的虛空留下黑洞漩渦;甚至有個侏羅紀變體渾身覆蓋鱗甲,手中握著用恐龍基因改造的生物脈沖炮。林聽白殘留的意識云在河面聚成防護罩,卻被黑洞武器撕開蛛網(wǎng)狀裂痕。柳如煙在分娩劇痛中舉起臍輪刃,發(fā)現(xiàn)刀刃上開滿重瓣櫻——每片花瓣都是壓縮時空,冰封著邊栢源被粒子炮貫穿、在機械王座量子化、在納粹地堡自毀的四十一重死亡瞬間。
"他在所有輪回里為你而死。"量子幽靈們的聲音在時墟共鳴,"現(xiàn)在該你為他重生。"
嬰兒的啼哭掀起時空海嘯。柳如煙咬斷連接母體的量子臍帶,帶血的臍輪刃劈開撲來的機械暴龍。龍血濺在新生兒額頭,竟化作櫻花圖騰的雛形。中世紀周教授的荊棘冠冕突然調轉方向,尖刺貫穿侏羅紀變體的心臟,被污染的量子毒液反而凈化了生物脈沖炮的基因病毒。柳如煙在血雨中踉蹌,發(fā)現(xiàn)每個攻擊嬰兒的武器都在觸及襁褓前自動轉向,如同被莫比烏斯環(huán)扭曲了因果律。
"他繼承了你逆轉宿命的能力。"量子幽靈們的身影開始消散,"現(xiàn)在你是最后的臍帶..."
柳如煙跪坐在時墟之河的源頭,乳汁化作銀色絲線滲入河水。哺乳的場景正在改寫人類史長河:原始洞穴壁畫新增量子計算機的圖騰,工業(yè)革命的蒸汽機噴出櫻花香霧,連廣島原爆的蘑菇云都綻放成蓮花形狀。嬰兒突然伸手抓向虛空,二十二世紀的東京塔轟然倒塌,周教授的主腦被連根拔起,神經(jīng)導管如同臍帶纏在嬰兒手腕。
當嬰兒的瞳孔亮起四十一道時空星光,柳如煙看見自己正站在308宿舍的穿衣鏡前。鏡中的"柳然"解開束胸帶,皮膚下的量子紋路與此刻的櫻花胎記完美重合。年輕邊栢源的反追蹤芯片突然從記憶深處射出,在現(xiàn)實織成電磁蛛網(wǎng),網(wǎng)上粘附的戰(zhàn)爭殘影里:月球基地的克隆體正用臍血喂養(yǎng)機械櫻花樹,樹下埋著邊栢源被肢解的機械殘軀。
"媽媽..."嬰兒開口竟是邊栢源的聲線,指尖旋轉的莫比烏斯環(huán)開始收束,"該結束所有父親的詛咒了。"
時墟之河突然倒灌進嬰兒口中,他的身體在量子湍流中極速成長。當十七歲的邊栢源站在河中央,鎖骨浮現(xiàn)出束胸帶紋路時,柳如煙終于看清命運的織機——少年抬手輕點虛空,所有周教授的殘軀如提線木偶般聚集,在莫比烏斯環(huán)中熔鑄成黑色櫻花樹。樹根纏繞著1998年的培養(yǎng)艙,艙內漂浮著原型體柳如煙蒼白的尸體。
"這才是真正的文明墓碑。"少年剖開自己的胸膛,取出跳動著櫻花圖騰的心臟,"現(xiàn)在,請把父親還給時間..."
柳如煙握緊臍輪刃,刀刃上的重瓣櫻突然綻放強光。她看見每個花瓣里都冰封著美好可能:三歲的原型體沒有病死,周教授帶著女兒在櫻花樹下野餐,少年邊栢源作為鄰居遞來青梅。沒有克隆艙,沒有量子云,只有飄落速度與心跳同步的真實花瓣。當?shù)度写倘胄呐K的瞬間,時墟之河爆發(fā)出超新星光芒,所有輪回在強光中坍縮成珍珠大小的奇點。
光芒消散時,柳如煙抱著啼哭的嬰兒坐在2019年的308宿舍。樓下傳來熟悉的哨聲,穿著運動服的邊栢源正在晨跑,后頸光潔如初。林聽白的全息影像從手機彈出:"柳教授,今天有新生報到..."她低頭查看身份證,性別欄明確印著"女"。嬰兒突然發(fā)出笑聲,襁褓散開處,鎖骨上的櫻花芯片正閃爍微光——那是所有時空的眼淚結晶,也是新文明最初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