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御花園中的牡丹開得正盛。層層疊疊的花瓣在微風(fēng)中輕顫，宛如美人含羞帶怯的笑靨。花弄影手持一柄素絹團(tuán)扇，沿著青石小徑緩步而行。她身著淡紫色宮裝，衣袂上繡著細(xì)小的白色茉莉，發(fā)間只簪一支銀釵，素凈得與這富麗堂皇的宮苑格格不入。

"花才人，太后娘娘命您即刻前往慈寧宮。"一名小宮女匆匆跑來，額上沁著細(xì)密的汗珠。

花弄影指尖微顫，團(tuán)扇險(xiǎn)些脫手。入宮半月有余，這是太后第一次召見。她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襟："有勞帶路。"

慈寧宮內(nèi)，檀香繚繞。太后端坐于上首，鳳目微垂，手中捻著一串翡翠佛珠。兩側(cè)站著數(shù)名嬪妃，珠光寶氣，花團(tuán)錦簇。

"民女花弄影，叩見太后娘娘。"花弄影行至殿中，盈盈下拜。

"起來吧。"太后的聲音不冷不熱，"聽聞你詩才了得，連皇上都贊不絕口。今日哀家想見識(shí)見識(shí)。"

花弄影垂首而立："民女不過略通文墨，不敢當(dāng)太后夸獎(jiǎng)。"

"不必謙虛。"太后示意宮女呈上文房四寶，"就以這春日宮苑為題，作詩一首。"

殿內(nèi)眾人目光如針，花弄影卻恍若未覺。她提筆蘸墨，手腕輕轉(zhuǎn)，一行行清麗小字躍然紙上：

"深宮春色晚，獨(dú)步賞芳菲。

蝶戀新紅蕊，鶯啼舊綠枝。

風(fēng)來花弄影，月出柳含姿。

誰解幽人意，長(zhǎng)門日又西。"

詩成，滿座寂然。太后凝視詩箋良久，忽然輕笑："'風(fēng)來花弄影，月出柳含姿'...好一個(gè)'花弄影'。難怪皇上喜歡。"

花弄影心頭一跳。她入宮以來，從未見過圣顏，何來"皇上喜歡"之說？

"退下吧。"太后揮了揮手，"哀家乏了。"

退出慈寧宮，花弄影長(zhǎng)舒一口氣。她沿著御湖漫步，不知不覺走到一處僻靜的涼亭。亭邊幾株海棠開得正好，粉白花瓣隨風(fēng)飄落，如雪紛飛。

"好一個(gè)'誰解幽人意，長(zhǎng)門日又西'。"

突如其來的男聲嚇得花弄影猛然轉(zhuǎn)身。只見一名身著月白色錦袍的年輕男子立于亭中，劍眉星目，氣度不凡。他手中正拿著她方才所作的詩箋。

"公子何人？為何擅闖后宮？"花弄影警惕地后退半步。

男子輕笑："姑娘莫驚。在下趙翊，乃翰林院編修，奉旨為皇上整理詩文集。適才路過慈寧宮，得見姑娘佳作，不禁跟來討教。"

花弄影將信將疑，但見對(duì)方舉止文雅，言語誠懇，戒備之心稍減："原來是趙大人。民女花弄影，新入選的才人。"

"花才人詩才了得，難怪能入宮伴駕。"趙翊眼中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光芒，"只是詩中愁緒太深，不似二八佳人應(yīng)有之心境。"

花弄影垂眸："詩言志，歌詠言。民女不過直抒胸臆罷了。"

"好一個(gè)'直抒胸臆'。"趙翊撫掌而笑，"不如我與才人聯(lián)句一首，以這海棠為題如何？"

不等花弄影回應(yīng)，他已朗聲吟道："海棠未雨淚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