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匣中秘
青銅匣在積水中自動開啟,羊皮卷遇水顯形,上面用朱砂畫著永昌三十七年臘月廿七的椒房殿場景:太后倚在榻上,懷中抱著個嬰孩,嬰孩腕間金鎖刻著大月氏的十二星宮圖,與裴琰之的銀鈴內(nèi)側(cè)刻痕分毫不差。
“這是...當(dāng)年的產(chǎn)房密圖?!蔽抑讣鈩澾^圖中陰影,發(fā)現(xiàn)床榻下藏著個西域樣式的銅爐,爐中燒著的正是冰魄草與赤晶砂,“他們在太后生產(chǎn)時,用共生體替換了嬰孩的血脈!”
暴雨沖開卷軸夾層,掉出半枚玉扣,齒痕清晰可見。我突然想起世子棺中的斷簪,缺口竟與這玉扣嚴(yán)絲合縫——十六年前的換嬰案,根本不是調(diào)換孩子,而是用西域巫術(shù),將狼神祭祀的血脈植入皇室血脈!
“看這里。”裴琰之用血指抹過羊皮卷邊緣,露出行極小的西域文,“‘沙赫札德雙生子,一為狼神鎖,一為蛇神鑰’——我們姐弟,就是打開祭祀的兩把鑰匙?!彼驄D人逐漸冰冷的臉,眼中倒映著朱雀門的火光,“而那個真正的嬰孩...”
他的話被宮墻上火把的明滅打斷。數(shù)十盞狼首燈籠照亮雨幕,為首者披著北狄王庭的白熊皮氅,手中高舉的青銅權(quán)杖頂端,嵌著顆滴著血的冰魄草共生體?!芭徵?!”他用生硬的漢語喊道,“交出蛇神鑰,放你回王庭繼承大統(tǒng)!”
裴琰之突然笑了,笑聲混著雨水和血沫:“繼承大統(tǒng)?你們早在三十七年就把我姐姐送去北狄當(dāng)祭品,把我留在中原當(dāng)棋子,現(xiàn)在想用王庭血脈來換太后的命?”他猛地扯下銀鈴,短刃抵住心口,“我這兒,可流著一半中原血呢?!?/p>
白熊皮氅者瞳孔驟縮:“你竟敢修煉中原功法!”他揮動權(quán)杖,共生體突然爆發(fā)出強(qiáng)光,朱雀門兩側(cè)的石獅子眼中,竟亮起了幽藍(lán)的狼瞳——是用冰魄草汁浸泡多年的活物機(jī)關(guān)。
“去梅冢。”裴琰之突然將青銅匣塞進(jìn)我懷中,指尖在匣底刻下道蛇形紋,“第三棵老梅樹下,有塊蛇形碑,碑底刻著三十七年椒房殿的密檔...還有...”他咳出黑血,染臟了我胸前的玉佩,“我姐姐腕間的玉扣,其實(shí)和世子的斷簪,本就是同一塊玉...”
他的話被狼嚎打斷。北狄使團(tuán)的海東青群從云層撲下,爪間抓著的,正是尚食局、梅苑、冰窖出現(xiàn)過的十二名女尸,她們耳后的蛇狼圖騰在血月下連成一片,形成狼神祭壇的全貌。
我握緊青銅匣,匣面的星軌圖突然發(fā)燙,映著裴琰之逐漸蒼白的臉。原來從太后難產(chǎn)那晚起,大月氏與北狄就設(shè)下了跨十六年的局:用冰魄草共生體篡改皇室血脈,用雙生姐弟作為祭祀鑰匙,在血月之夜重啟椒房殿的換嬰儀式,讓狼神借太后的身子重生。
而世子咽喉的斷簪,柳如眉的西域出身,裴琰之的銀鈴暗器,所有的線索都在這一刻匯聚——十六年前死的不是世子,而是被換走的狼神祭品,真正的皇室血脈,早已被埋進(jìn)了梅冢的蛇形碑下。
暴雨沖刷著朱雀門的血污,裴琰之的飛魚服已被血水浸透,銀鈴短刃還插在他心口,卻仍笑著推開我:“走!去梅冢找密檔,只有那里的蛇神之力,能破狼神的祭壇...”他的話被白熊皮氅者的權(quán)杖重?fù)舸驍?,飛魚服上的麒麟紋應(yīng)聲裂開,露出底下的西域狼首紋身。
我轉(zhuǎn)身狂奔,青銅匣在懷中發(fā)燙,玉扣的齒痕硌得掌心生疼。梅冢的方向,老梅樹枝在風(fēng)中狂舞,像在指引某個被掩埋的真相。身后傳來裴琰之的怒喝,混著海東青的尖嘯,還有朱雀門銅鐘終于敲響的聲音——第一聲,悶如喪鐘,震落了梅枝上的積雪。
當(dāng)我撞開梅冢院門時,第三棵老梅樹下的蛇形碑正在發(fā)光,碑身刻著的大月氏文,正是羊皮卷上未寫完的半句:“狼神的祭品,從來都是雙生的血脈?!北琢芽p里,露出半片帶齒痕的玉扣,與我手中的那半,剛好拼成完整的雙生扣。
暴雨在此時達(dá)到頂峰,梅冢的荒草在風(fēng)中伏倒,露出地下排列的十二具嬰兒骸骨,每具腕間都戴著冰魄草金絲鎖。而正中央的棺槨,棺蓋刻著的,正是太后后頸的狼神祭壇胎記——原來永昌三十七年那個雪夜,椒房殿里誕生的,從來都不是一個嬰孩,而是狼神祭祀的第十二個祭品。
遠(yuǎn)處傳來第十二聲鐘響,混著裴琰之的慘叫。我跪在蛇形碑前,青銅匣自動打開,羊皮卷上的太后畫像突然流淚,淚水在圖上匯成新的文字:“去冷宮找柳如眉的棺槨,她的尸身,才是解開冰魄草的最后鑰匙...”
梅枝上的積雪突然融化,露出藏在樹洞中的鎏金盒,里面躺著的,正是柳如眉從未示人的另一半玉玨,斷口處的赤晶砂,此刻與我手中的青銅匣產(chǎn)生共鳴,發(fā)出蜂鳴。
雨幕中,朱雀門方向騰起幽藍(lán)火光,狼神的圖騰在火光中顯形,十二道冰棱從天而降,直指椒房殿方向。我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只剩鐘響后的最后一個時辰——那個在三十七年臘月廿七被刻進(jìn)乳牙的時辰,那個屬于狼神與蛇神的子夜。
懷里的嬰孩襁褓突然動了動,我這才驚覺,里面根本不是嬰兒,而是個青銅人偶,人偶胸口刻著裴琰之的西域名諱,心臟位置嵌著的,正是太后腕間玉玨的另一半。原來所謂的“子夜嬰”,從來都不是新生命,而是十六年前就被定下的,狼神祭祀的最后一塊拼圖。
暴雨沖刷著梅冢的蛇形碑,碑上的文字漸漸清晰,那是大月氏王族的懺悔:“我們用雙生血脈喂養(yǎng)狼神,卻忘了,中原的血,從來都逆著天道生長。”
我握緊柳如眉的玉玨,轉(zhuǎn)身沖向火光中的朱雀門,裴琰之的銀鈴還在響,這次不是暗器,而是兒時的童謠,混著雨水,混著血,混著冰魄草的冷香,在子夜的天空下,譜成一曲逆神的戰(zhàn)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