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沙海孤途
壹·駝鈴引道
玉門關的殘垣在風沙中若隱若現(xiàn)時,我終于明白為何裴琰之總說沙海會呼吸。駝隊踏出的蹄印瞬間被流沙填滿,唯有腕間那串赤晶砂手鏈始終溫熱——那是裴琰之最后的晶核碎片,此刻正隨著沙粒流動輕輕震顫,宛如他殘留的脈搏。
"姑娘可是去沙海之眼?"牽駝人突然勒住韁繩,羊皮帽檐下露出半截黥著狼神圖騰的脖頸。他指尖捻著的狼毫筆在沙面劃出星軌,貪狼星位的落點恰好與我懷中地圖的標記重合。我摸向袖中母親的絕筆詔書,紙頁間夾著的赤晶突然發(fā)燙,映出他腰間銅牌的暗紋——那是北狄王室親衛(wèi)的"狼首令"。
風沙驟起的剎那,駝鈴突然變調。原本清脆的聲響沉如喪鐘,三百枚鈴鐺的共鳴在沙丘間凝成狼嚎。牽駝人扯下帽檐,露出與裴琰之極為相似的眉眼,只是左臉爬滿赤晶砂組成的紋路:"長公主,可汗在王庭遺址等您。"他抬手的瞬間,我看見他掌心嵌著半枚玉扣,缺口處的冰魄草結晶正在融化。
貳·王庭殘碑
沙暴退去的荒原上,十二根蛇形圖騰柱刺破地表,柱身纏繞的青銅鎖鏈泛著幽藍寒光。最中央的斷碑刻著"新月"二字,裂縫里滲出的熒藍液體在沙面匯成星圖,貪狼星的位置正對著地底——那里傳來隱約的青銅鐘鳴,與我幼時在冷宮聽到的夜半鐘聲一模一樣。
"這是雙生蛇神的鎮(zhèn)獄碑。"牽駝人——自稱阿古拉的北狄親衛(wèi),用狼毫蘸著碑底液體在沙面書寫,"當年王庭覆滅時,大巫用三十七個嬰孩的魂血鑄造此碑,鎮(zhèn)壓著狼神的另一半魂魄。"他突然指向碑側凹陷,"長公主的玉佩該歸位了。"
我將母親留下的狼首玉佩嵌入凹槽,碑身突然震顫,鎖鏈崩裂的脆響中,地下涌出十二具青銅棺槨。棺蓋浮雕的雙生公主正用匕首互刺,心口位置的赤晶與我眉心的砂痣產(chǎn)生共鳴,裴琰之的聲音竟順著血脈傳來:"月璃,小心碑下的'噬魂沙'。"
叁·噬魂迷陣
流沙突然沸騰,赤金色的沙粒如活物般纏上腳踝。阿古拉揮刀劈出的弧線被沙流吞噬,刀刃上的寒光映出他扭曲的面容——他左臉的赤晶紋路正在蔓延,宛如被裴琰之的砂粒同化。"快走!"他將我推向碑后暗門,自己轉身躍入沙海,狼嚎聲里混著西域禁咒的吟誦,"記住,王庭地宮的星軌要用雙生血開啟!"
暗門后的甬道鋪滿嬰孩骸骨,每具骨架的胸腔都插著半截玉簪,簪頭東珠的裂痕里嵌著細如發(fā)絲的金線——與我在冷宮枯井發(fā)現(xiàn)的那些"夭折皇嗣"乳牙上的纏繞紋路完全一致。掌心的赤晶手鏈突然炸開,晶砂在骸骨間拼出永昌三十七年的密令:"凡雙生嬰孩,無論貴賤,悉數(shù)入殉。"
青銅鐘鳴從地宮深處傳來,十二盞蛇形燈次第亮起。我摸向最近的燈座,冰涼的金屬表面刻著北狄巫文:"以魂為引,以血為祭,方可喚醒沉睡的王庭。"燈座突然彈出暗格,里面躺著的不是別的,正是裴琰之的那半截新月彎刀,刃尖凝著的血珠竟未干涸。
肆·星軌重燃
地宮穹頂?shù)男鞘趶澋队|碰下亮起,二十八星宿的銀輝中,貪狼星的軌跡正在重組。我這才看清,那些被稱為"星石"的其實是冰封的眼球,瞳孔里封存著永昌三十七年的雪夜——雙生公主在祭壇交換襁褓時,祭壇下的地宮正滲出熒藍毒血,而毒血匯聚的凹槽,形狀與我懷中詔書的火漆印完全相同。
"這是'血月輪回陣'。"阿古拉的聲音從暗門傳來,他左臂已化作赤晶砂臂,卻仍緊握著半枚玉璽,"狼神每三百年蘇醒一次,需要雙生血脈的星軌作為容器。長公主的血脈能引動貪狼,而裴大人的砂粒..."他突然將玉璽擲向星圖,"能補全巨門星的殘缺。"
玉璽嵌入星圖的剎那,整個地宮劇烈震顫。十二具青銅棺槨的棺蓋同時彈開,里面躺著的不是尸骸,而是鎏金打造的星盤,每個星位都嵌著赤晶——那是三十七名嬰尸的魂晶,此刻正順著星軌流向貪狼與巨門之間的空位,那里浮現(xiàn)出我的生辰,與裴琰之的刻痕形成完美的陰陽魚圖案。
伍·雙生歸位
"原來我們才是真正的'雙命換星'。"我握緊彎刀,感受著裴琰之的砂粒在體內沸騰。星圖中央的空位突然裂開,露出底下的歸墟井,井水泛著赤金與熒藍交織的光芒,正是雙生蛇神的本源形態(tài)。阿古拉突然跪倒在地,狼嚎般的吟誦聲中,十二根圖騰柱開始旋轉,將狼神的嘶吼困在井中。
"長公主快看星盤!"他指向貪狼星的倒影,那里映出的不是星辰,而是裴琰之的臉——他正用西域語說著什么,唇形拼出的詞語讓我心口劇震:"以血為契,以魂為鎖,雙生不滅,新月永明。"井中突然升起兩柄劍,劍柄的狼首與蛇身紋路,正是我與裴琰之曾使用過的兵器。
當我的血滴在狼首劍柄,裴琰之的砂粒突然從血脈中沖出,與巨門星位的赤晶融合。歸墟井的水浪化作雙生巨蛇騰空,蛇瞳處的玉璽正在重組,而我終于看清井壁刻著的最后預言:"當貪狼與巨門交匯,持劍者將在沙海之眼,看見三十七年的真相。"
終章·沙海初曦
地宮在星軌的光芒中開始下沉時,我握著重組的玉璽站在荒原上。阿古拉遞給我一封北狄可汗的密信,火漆印是新帝的私章——原來他早已與北狄達成協(xié)議,用"封印狼神"的名義,換取雙方二十年的休戰(zhàn)。
"可汗說,這是裴大人最后的謀劃。"阿古拉指向東方,沙海盡頭的朝陽正刺破云層,"他知道您會選擇徹底終結詛咒,所以提前布好了局。"他突然解下腰間的狼首令,"屬下愿護送長公主前往沙海之眼,那里藏著開啟真相的最后一把鑰匙。"
駝鈴聲再次響起時,我回頭望向正在沉沒的王庭遺址。歸墟井的水浪已化作漫天星砂,其中最亮的那顆正飛向我的掌心——那是裴琰之的魂晶,此刻嵌在玉璽中央,與狼神圖騰形成完整的輪回。
"走吧。"我翻上駝背,感受著砂粒在血脈中輕唱。永昌三十七年的真相或許還藏在沙海深處,但我知道,裴琰之從未離開。就像這輪朝陽總會升起,就像新月終將照亮王庭,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風沙漫過玉門關的殘垣時,我仿佛聽見他在風中輕笑:"阿月,沙海的盡頭,有我們的新生。"
(第五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