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風(fēng)還帶著些微涼意，卻已吹醒了月隕城的土地。共生碑前的空地上，各族人正忙著整理春耕的物件，北狄的牧民扛著獸骨犁頭，中原的農(nóng)人抱著捆好的木犁，西域的銅匠則蹲在一旁，用小錘細(xì)細(xì)敲打犁尖上的缺口，偶爾抬頭與身旁人說笑，話語里摻著彼此的方言，卻絲毫不顯生分。

我與裴琰之沿著田埂緩步走，腳下的泥土已松軟許多，帶著雨后的濕潤氣息。不遠(yuǎn)處，幾個中原農(nóng)婦正教北狄的婦人篩種子，竹篩里混著中原的稻種、北狄的牧草籽，還有西域商隊新帶來的豆類，篩掉雜質(zhì)的種子落在布包里，顆顆飽滿。農(nóng)婦們邊篩邊聊，北狄婦人說著草原上的春景，中原農(nóng)婦便講起江南的插秧習(xí)俗，偶爾有爭執(zhí)哪個種子更適合當(dāng)?shù)赝寥?，只需指著田埂邊的共生紋，笑著說“試試便知”，便又接著忙活。

月魂樹的枝椏上已冒出新芽，嫩綠色的葉片間，平衡之蕊的果實還掛著幾顆去年的殘果，被風(fēng)吹得輕輕晃動。艾莎正和幾個巫女將收集的草木灰撒在田邊，說這是各族老人們傳下的法子，能讓種子長得更壯。伊拉則捧著本新抄的《農(nóng)桑錄》，里面記著各族的耕種技巧，中原的壟作、北狄的輪牧、西域的灌溉，都被細(xì)細(xì)畫了插圖，她不時停下來，給圍過來的農(nóng)人講解，指尖劃過書頁上的文字，眼里滿是認(rèn)真。

孩子們在田埂間追逐打鬧，中原的男孩拿著小鏟子，教北狄的同伴如何挖播種的小坑，西域的小巫女則用赤晶砂在坑邊畫小小的星軌，說這樣能記住播種的位置。有個最小的孩子不小心摔進(jìn)田里，濺了滿身泥點，卻沒哭，反而爬起來抓起一把泥土，笑著說這土比冰原的凍土軟多了，惹得周圍人都笑起來。北狄的老薩滿走過去，用帕子幫他擦了擦臉，又從懷里掏出塊奶糖遞給他，那糖是用中原的蔗糖做的，外面裹著西域的堅果碎。

市集上的春耕物資越擺越多，攤位前擠滿了人。北狄的氈匠新做了裝種子的布袋，上面繡著中原的稻穗紋；中原的木匠打了輕便的小鋤，鋤柄上刻著西域的葡萄藤；西域的商販則帶來了新制的陶罐，罐身上印著狼首與龍紋交織的圖案，正好用來裝灌溉的水。掌柜們忙著招呼客人，收賬時有的用中原的銅錢，有的用北狄的獸牙幣，還有的直接以物易物，卻從沒有過爭執(zhí)，彼此都笑著說“下次再補(bǔ)”。

夕陽西下時，田埂上的人們漸漸停下手中的活計。各族人圍坐在田邊，分享著帶來的食物，北狄的奶粥、中原的麥餅、西域的無花果干擺了一地。有人提議明年要一起開墾新的田地，將商道旁的荒地也種上莊稼，北狄的牧民說可以提供牛羊糞做肥料，中原的農(nóng)人說能帶來更好的稻種，西域的工匠則說要打造更省力的農(nóng)具，話語里滿是對來年的期盼。

我與裴琰之坐在田埂盡頭，看著天邊的晚霞將土地染成金紅色。遠(yuǎn)處的共生碑在暮色里靜靜矗立，碑頂?shù)某嗑c晚霞相映，灑下柔和的光。田地里，剛種下的種子還藏在泥土里，卻仿佛已能看見日后綠油油的禾苗。裴琰之握住我的手，我們腕間的共生紋在此時輕輕發(fā)亮，與田埂間孩子們的笑聲、大人們的話語聲交織在一起，成了這片土地上最溫暖的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