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太醫(yī)院門口的銅獅子還凝著霜。
夏冬春踩著繡鞋跨進門檻,藥香混著炭火氣息撲面而來。
為首的院判陳大夫搓著手賠笑:“小主怎么這時候......”
“本宮要查皇后宮里的用藥記錄?!毕亩簩?nèi)務府腰牌拍在桌上,“從去年中秋到如今,一劑藥都不許漏!”
陳院判臉色驟變,額角沁出細汗:“這......這不合規(guī)矩,須得皇上或是太后懿旨......”
“規(guī)矩?”夏冬春冷笑,“昨夜碎玉軒莞貴人中毒,昏迷前抓著本宮說了皇后藥匣。陳院判若是不肯配合,等皇上追究起來......”她故意拖長尾音,余光瞥見藥柜后閃過道灰影。
話音未落,外頭突然傳來喧嘩。
剪秋不知何時被帶出慎刑司,披頭散發(fā)撲到門口:“夏冬春你血口噴人!皇后娘娘仁善,怎會......”她話沒說完,夏冬春揚手就是一巴掌,東珠護甲擦過剪秋臉頰,頓時滲出細血。
“掌嘴!”夏冬春盯著剪秋眼底閃過的驚慌,“慎刑司的板子沒教會你規(guī)矩?本宮奉翊坤宮之命徹查此事,你敢阻攔,是把華妃娘娘也不放在眼里?”
剪秋僵在原地,嘴角抽搐。
陳院判見狀忙不迭點頭哈腰,哆哆嗦嗦捧出厚厚的賬本。
夏冬春一頁頁翻著,心跳隨著字跡加快。
果然,上個月初三的記錄里,皇后宮中領了三錢藏紅花,用途卻寫著安神。
“好個安神!”她將賬本摔在地上,“藏紅花活血破瘀,孕婦禁用,皇后宮里無一人有喜,要這東西作甚?”
正鬧得不可開交,蘇培盛急匆匆趕來,身后跟著面色陰沉的皇帝。
夏冬春福身行禮時,余光瞥見剪秋突然癱軟在地,嘴角溢出黑血。
“這是怎么回事?”皇帝皺眉踢開賬本。
“回皇上?!毕亩合ヮ^重重磕在青磚上,“莞貴人中毒昏迷前,指認皇后藥匣有蹊蹺。臣妾冒死徹查,竟發(fā)現(xiàn)......”
她舉起那張記錄,聲音發(fā)顫,“皇后宮里私藏藏紅花,怕是與莞貴人中毒、還有先前余答應之事都脫不了干系!”
剪秋突然暴起,抓住夏冬春裙擺:“你......你栽贓!皇后娘娘是被冤枉的......”話沒說完,她雙眼翻白,七竅流血而亡。
殿內(nèi)死寂。
夏冬春望著剪秋的臉,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她袖中還攥著半塊糕點。
冷汗順著脊梁滑下,她突然明白,這從頭到尾都是皇后設的局。
用剪秋做棄子,既能翻供嫁禍,又能在關鍵時刻服毒自盡,斷了所有線索。
“徹查!”皇帝一腳踹翻藥柜,瓷碗摔得粉碎,“把景仁宮給朕翻個底朝天!”他轉身看向夏冬春時,目光復雜,“你倒是膽大,竟敢私自查案。”
“臣妾不敢!”夏冬春額頭貼地,聲音帶著哭腔,“只是想著莞貴人與臣妾同入宮門,情同姐妹。若不是她昏迷前拼死相告,這樁冤案怕是要石沉大海......”
走出太醫(yī)院時,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青黛扶著她的手還在發(fā)抖:“小主,剪秋......”
“死得蹊蹺,卻死得及時。”夏冬春攥緊袖中那張記錄,上面皇后的印鑒鮮紅如血,“不過皇后算盤打錯了。死人開不了口,可賬本不會說謊?!?/p>
她望向遠處的景仁宮,嘴角勾起冷笑,“這一局,該算算總賬了?!?/p>
青黛跟著夏冬春往咸福宮走,心里七上八下:“小主,萬一皇后咬死不認賬......”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她認不認賬不重要?!毕亩好雠磷硬亮瞬令~頭的汗,腳步卻沒停,“皇上親眼看見剪秋暴斃,又查出藏紅花的記錄,就算皇后能辯三分,也洗不清嫌疑?!?/p>
她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只是剪秋死得太利落,分明是早有準備?;屎笊磉?,怕是還有別的暗樁。”
正說著,前頭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沈眉莊身邊的采月跑得氣喘吁吁,鬢邊的絹花都歪了:“小主!景仁宮搜出個檀木匣子,里頭除了藏紅花,還有張藥方,寫著莞貴人平日里喝的安神湯,用料與毒糕點里的一模一樣!”
夏冬春心里愣了愣。
皇后這是要把甄嬛往死里整,連平日里的湯藥都算計進去了。
她咬了咬牙,轉身就往養(yǎng)心殿方向走:“走!咱們?nèi)デ魄?,皇上到底怎么發(fā)落。”
養(yǎng)心殿外跪滿了景仁宮的宮女太監(jiān),個個嚇得臉色煞白。
夏冬春剛到門口,就聽見里頭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皇帝的怒吼震得門框直晃:“好個賢德皇后!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皇后的聲音帶著哭腔,卻依舊透著狠勁:“皇上明鑒!這定是有人栽贓陷害,臣妾一心為皇上打理六宮,怎會做出這等事......”
夏冬春深吸一口氣,福身進殿:“臣妾斗膽進言?;屎竽锬镎乒芰鶎m多年,底下人手腳不干凈,娘娘怕是被蒙蔽了。不過這藥方......”
她指著桌上的宣紙,“莞貴人身邊的宮女曾說,這安神湯的方子是太后所賜,如今卻成了害人的毒藥,若是傳出去,只怕會連累太后的名聲......”
這話一出,殿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
皇帝皺起眉頭,臉色陰晴不定。
皇后猛地抬頭,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你......你血口噴人!與太后何干?”
“妹妹只是為皇上分憂?!毕亩汗蛟诘厣?,聲音卻清亮,“若能查明真相,還皇后娘娘一個清白,也免得太后為這事操心。只是這藥方的事,還需細細查證......”
正僵持間,蘇培盛急匆匆進來,附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
皇帝臉色大變,猛地站起身:“傳旨!即刻查封太醫(yī)院,把陳院判一干人等都押入慎刑司!”
原來在太醫(yī)院的暗格里,又搜出了與皇后宮里相同的藏紅花,還有賬本記錄著皇后宮中人頻繁出入。
這下證據(jù)確鑿,皇后癱坐在地,再也說不出話來。
走出養(yǎng)心殿時,夏冬春雙腿發(fā)軟,全靠青黛扶著。
青黛小聲道:“小主,您怎么知道太后會是關鍵?”
“太后最看重名聲?!毕亩和爝叺耐硐?,輕聲說,“皇后再得寵,也不能讓太后背上罵名。這一局,咱們賭的就是皇上的孝心?!?/p>
她摸了摸腰間的玉佩,那是沈眉莊偷偷塞給她的謝禮,“不過這宮里的事,哪有真正的贏家?今日斗倒了皇后,明日還會有新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