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房子里，燭火搖曳。錦書盯著王二妮略顯麻木的臉龐，對方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敘述著過往。

“我和大姐從小就被老子娘賣了，為了不分開，沒少挨人牙子的鞭子哩，啪啪地抽在身上?！倍莸穆曇羝降孟褚惶端浪?，“剛被賣那會兒，我們倆面黃肌瘦的，這才躲過了青樓那腌臜地方，被一個外地來的客商也就是李老爺買了帶來了應天府李家當小丫鬟?！?/p>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眼神迷離。“本以為能過上安生日子，誰承想那客商也不是個東西，十一二歲上就強行占了我和姐姐...…”二妮的聲音微微發(fā)顫，“往后更是把我們當暖床丫鬟使喚，但凡有半點不從，就是又打又罵，嘖嘖..."

錦書注意到二妮攥緊的手指節(jié)都泛了白。“府里不單我和姐妹，還養(yǎng)著好幾個同我倆一般處境的可憐姑娘們，比起她們，我們還算命好的。十六歲上，我和姐姐竟然先后懷了身孕，老爺一高興，就把我們都提拔成了姨娘，還撥了幾個小丫鬟伺候。那些沒身孕的姑娘啊...”二妮苦笑一聲，“不僅要伺候老爺，有時還得招待男客，運氣差的直接被送人，或是賞給下人，更慘的被玩膩了就賣到娼門去?！?/p>

“可就是當了姨娘，這日子也不見得就好過。那正房太太當家主母可不是省油的燈，后院那些姨娘們也都不是善茬。我和大姐又是賣身進府的婢妾，一無根基，二無銀錢，三無寵愛，不知道憑白受了多少氣，吃了多少苦?！倍蓍L嘆一口氣，“若不是我們倆姐妹齊心又有些子手段，早就折在后院了?？杉幢氵@樣費用心思，拼盡全力掙扎著生存，也沒能護住安哥兒，可憐大姐的兒子安哥兒才三歲半就沒了，婉兒要不是個女娃，怕是也保不住?！?/p>

說到這兒，二妮的眼眶微微泛紅?！按蠼闶懿蛔首又?，險些瘋魔，要不是我和婉姐兒日日夜夜守著，她早隨孩子去了。本以為就這樣在后宅熬日子，誰曉得老爺突然就沒了。接管了所有家產的主母可能是高興，竟然大發(fā)善心，將賣身契還了我們，并沒有發(fā)賣我們姐妹倆，還施舍了二百兩銀子讓我們帶著婉兒離開。誰承想出府不過一個月，大姐到底還是去了..."

錦書聽著聽著，只覺得胸口悶得慌。這個世道，對女子實在太過殘酷。便宜二姐被發(fā)還身契打發(fā)出府，在她看來竟是不錯的結局了。也難怪她在提起李府主母時，并無怨恨之意，只是感嘆命運多舛。

相比這些苦命女子，自己雖也是被賣，卻進了待下和善的榮國府，從小過著副小姐的日子，除了在人牙子手上的那段日子，幾乎是沒吃過什么苦頭。

錦書不知道她該如何安慰對方，感覺任何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沉默了一會兒，錦書開口道：“那二，二姐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要不隨我搬到京都去生活如何？錦書如今條件還不錯，養(yǎng)活你和小婉兒綽綽有余?！?/p>

“搬去京城？會不會打擾到你？妹妹的夫家會愿意嗎？”王二妮遲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