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屋里便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房門輕輕打開，虞夢到廚房燒了一壺熱水，而后去衛(wèi)生間洗漱。
水流聲嘩嘩啦啦
洗完臉從衛(wèi)生間出來，見阿湛也醒了。
“怎么起這么早？”
阿湛懶懶靠在虞夢肩上好一會:“嗯……”
然后依依不舍地走進衛(wèi)生間，擠好牙膏。
天幕漸白。
廚房飄來一陣肉香。
虞夢熬了一鍋肉粥放在電飯煲里保溫，又炒了幾盤小菜。
油滋滋的香味把雪花給喚醒了。
雪花舔舔爪子，在虞夢身后繞圈圈。
“我把粥放在這里，中午你記得給虞茉莉送去知道嗎？”
她盛了一碗肉粥放進微波爐里，雪花踩在凳子上剛好能夠得著。
雪花小聲嗷嗷，點點小腦袋。
虞夢盛了三碗粥放在桌上，讓阿湛先過來吃早飯。
她見虞念還沒醒，從包里拿出一輛玩具車，悄悄放進他的小書包里。
這輛電動玩具車是虞念一直想要的，但因為價格太貴，虞夢一直沒有給他買。
昨天和阿湛去街上又路過那家玩具店，想著既然虞念過生日，不如就滿足他這個愿望。
也算是一個小驚喜。
虞夢端了盆水進房間，開了燈，虞茉莉也醒了，正睜著眼睛盯天花板看。
她睡的是床椅，是虞夢專門給她買的，不論是躺下還是起身都很方便。
她現(xiàn)在精神正常了點，手能動但腿動不了，依舊開不了口。
她每次見到虞夢的時候都會睜著眼睛看很久，眼珠子連轉(zhuǎn)都不轉(zhuǎn)，所以虞夢覺得她應該認得自己。
踩了幾下床椅后面的踏板，虞茉莉上半身就坐了起來。
床椅邊沿嵌了一張桌板，拉起來就能當飯桌用。
虞夢用毛巾沾水擰了一把，替虞茉莉擦干凈臉。
沒了濃妝艷抹，她看起來小了不止十歲。
虞茉莉十九歲就生下虞夢，那會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沒有經(jīng)濟來源，又被趙元拋棄，靠著這張漂亮的臉蛋穿梭在各個酒吧夜總會，倒是混得風生水起。
虞夢想起她每一回打自己的時候都會罵一句相同的話:骯臟的小賤種
那時候她還很小，她不明白為什么虞茉莉和其他的母親不一樣。
就算她從來沒有從虞茉莉身上感受到愛，至少能不能不要讓她感受到恨。
等到漸漸長大，她逐漸習慣和接受這樣頹廢糜爛的生活。
虞茉莉抽煙喝酒，她就把瓶瓶罐罐和煙頭收起來。
虞茉莉帶男人回家，她就會很聽話地喊那個人叔叔。
她知道，沒有“叔叔”就沒有錢，她這輩子喊過的“叔叔”比“媽媽”還多。
虞茉莉常年濃妝艷抹，晝夜顛倒，性生活混亂，一張清水芙蓉的皮囊早已被胭脂俗粉侵蝕不。
恐怕這么些年來，她連自己原本是什么樣貌都記不清了。
她記得六歲那年，虞茉莉拿著把菜刀追著她砍，說要把她這張臉刮花。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在心里徹徹底底與虞茉莉斷絕了母女關(guān)系。
她的親生母親，想拿刀殺她。
小時候，她以為只要自己夠聽話，夠討好，虞茉莉總有一天會認她這個女兒。
可現(xiàn)實卻狠狠給了她一巴掌，給她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課——
祈求別人，不如改變自己。
虞茉莉有刀，她就磨一把更鋒利的刀。
虞茉莉打她，她就偏偏用一身硬骨頭扛下。
她的心里不是沒有陰暗面。
無數(shù)個夜晚，她都想在酒里下一包老鼠藥，在屋里點一把火，甚至是把刀架在虞茉莉的脖子上和她同歸于盡。
可這樣有用嗎？
或許死亡對虞茉莉來說才是解脫，而對虞夢來說，卻是多了一次一生都無法彌補的空缺。
她的眼里早已沒有怨，或者說她已經(jīng)接受了這樣的虞茉莉，不說話，不亂動。
這樣就夠好了。
把濕毛巾扔進盆里，虞夢又給她端了飯菜來。
她吃飯時，手總是在顫抖，夾五粒米能掉四粒。
虞夢干脆也沒管她，手能動就要多用用，免得退化了成廢手。
阿湛在虞念房里給他換衣服，小崽子的眼睛還沒睜開，迷迷糊糊的東倒西歪。
虞念的小手伸一伸，秋衣縮進衣服里去。
“??！”虞念驚醒。
虞夢:“叫什么？”
“大姐的手好冰！”他不讓虞夢給他拉秋衣，轉(zhuǎn)而把手臂伸給阿湛。
笑嘻嘻:“二哥幫我?！?/p>
虞夢心想這臭小子真是得寸進尺，居然敢嫌棄她。
穿好衣服，虞念從床上爬起來，蹦蹦柔軟的小床，張開小手:“二哥抱?！?/p>
虞夢:“你差不多行了啊。”
虞念撅撅小嘴，大眼圓圓一瞪，又對著阿湛說:“二哥抱我。”
虞夢詫異，這小屁孩居然學會瞪她了。
阿湛垂垂眼，眸底的笑意不易察覺，只沿著虞夢的目光張開雙臂，讓虞念入懷。
小床吱呀吱呀響，虞念踩踩腳底下的柔軟，愉快奔向阿湛的懷抱。
嗯？為什么二哥的懷抱這么硬？
睜眼一看，他撞的是虞夢的背。
“大姐～！”
虞念一屁股坐在床上，小腿蹬啊蹬，慪氣的小表情惹得虞夢大笑。
她一手勾住阿湛的脖子，轉(zhuǎn)頭看向生氣的虞念，見他悶悶不樂反倒心滿意足笑開了花。
“你二哥他只抱我，自己穿鞋走出來！”說著，勾住阿湛的肩頸，兩人一步一頓出了房門。
“你說他怎么現(xiàn)在也這么黏人，就跟你小時候一樣?！庇輭舳⒅菽钅悄?，想起阿湛小時候也喜歡掛在自己身上。
不過阿湛可沒虞念這么鬧騰。
白皙的小臉此刻漾著笑意，阿湛望著她細眉笑眼，眼底浮現(xiàn)一絲明暗:“姐姐好幼稚?！?/p>
“是嗎？”虞夢抬起腦袋，松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擠眉弄眼好似一個頑皮的小孩，眨眼:“你不幼稚就行。”
阿湛懷里又空落落的，長大后，虞夢很少抱他。
不過今天這個擁抱大有不同，雖然含著幾分故意逗虞念的成分。
但這是他姐姐第一次摟著他的脖子，而他也正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
留戀，不舍，又帶著一絲貪婪。
三人吃過早飯，正準備出門。
虞念又跑進虞茉莉的房間，他站在門口，離得有些遠。
“媽媽，我要出去玩了?！?/p>
他揮揮手，在虞茉莉的目光下，輕輕掩上了門。
虞夢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提過虞茉莉的不好，因為她希望他的成長，充滿愛和善良。
而在充滿愛的環(huán)境中成長的孩子，大多數(shù)都比較開朗。
長姐為母，長兄為父。
她和阿湛能給予虞念這輩子最好的禮物，就是他們作為姐姐和哥哥的關(guān)愛。
她和阿湛所缺失的那份來自父母的愛，都會盡全力彌補給虞念。
這樣，也不算是一種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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