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幢幢。
除了湖水中掉落的石子聲那樣清脆突兀,冷落的街道寂靜無聲。
伴隨著遙遠處兩聲似有若無的犬吠,漆黑的窄路上此時響起腳步聲。
向晟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四處照射,一時沒見到約他出來的人在哪。
剛才喝了點酒,頭腦有些混亂發(fā)沉,手電筒掃過一條小巷,視線中模模糊糊出現(xiàn)一個背影。
向晟揉揉眼,走近拍拍肩膀:“同學(xué),剛才是不是你在電話里說撿到了我的鑰匙?”
背闊筆直,巋然不動。
冷風(fēng)灌鼻催淚,向晟吸了口涼氣,頭腦一下清醒了不少。
又拍了拍肩膀:“同學(xué)?”
話音剛落,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手臂被一陣反力擒住,大勁拖拽至墻面,手機“砰”飛了出去。
那人將他摁在墻上,握手成拳,一拳一拳朝他的肚子掄錘,五臟六腑瞬間被打得千攪亂纏。
向晟猛得吐了一口氣,捂住肚子痛得扭曲失聲,偏偏這里漆黑一片,他連是誰打他都看不清。
“救……”
求救的呼喊還沒出口,咽喉被一陣大力鎖住。
他的臉色漲血通紅,喉嚨干結(jié)失力,兩手竭力想要掰開扼喉的大手,卻在一次又一次的掙扎中窒息缺氧。
雙目眥裂瞪大,求生的本能使他瞳孔放大,無論如何都要在瀕危時刻記下兇手的樣貌。
眼前這個人戴著黑色口罩,彎沿帽檐低低壓眼,不論是聲音還是樣貌都掩藏得滴水不漏。
向晟怎么說也是一個十七歲的男孩,他覺得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架住的人,一定不會比他小。
他一抬手,使出全力打掉那人頭上的帽子,卻仿佛激怒了一頭匍匐晝夜的狂獅。
電火花石間,他的臉狠狠挨了一拳,鼻青臉腫,嘴角淌著血漬。
這一次他真的怕了,他不想被打死,開始求饒:“大哥……大哥你要錢嗎,我給你,都給你!”
他摸摸兜,掏出錢包扔過去,卻被一腳踢開。
向晟見他不要錢,腦子里開始極速搜索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才惹到這號人物,對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丑事供認(rèn)不諱。
阿湛蹲下身,聽得津津有味。
“你是…你是唐紅的男朋友?”
啪——一巴掌扇得頭暈。
“難……難道是石曉曉的男朋友?”
“啊嗷!”向晟捂住襠部,此刻上面正放著一條即將狠狠跺下的腳。
“大哥……大哥有話好好說,您…您告訴我您女朋友的尊姓大名,我保證離她遠遠的……大哥…大哥饒了我……”
阿湛抬腿,有意無意地在他命根子上方踏踩,向晟嚇得雙唇發(fā)白,不斷求饒。
“虞夢?!?/p>
那隔著口罩發(fā)出的聲音沉悶厚重,刻意壓低的嗓音模糊原本的聲線,令人不寒而栗。
向晟望著那雙咄咄逼人的寒眸,雙唇哆嗦:“虞…虞夢不是我女朋友——?。。 ?/p>
他蜷縮著身子捂住下體,痛聲道:“我承認(rèn)我想……我是想讓她做我女朋友,我給她送了很多東西,但她都沒收……”
咣——一把白刃晃眼
向晟瞪大眼睛,幾乎是干結(jié)著嗓子顫抖,難以置信他竟然為了一個女的要殺人。
“你……殺人是要坐牢的!大哥!大哥!為了一個女的不值得!”
白刃步步緊逼,向晟節(jié)節(jié)后退——退無可退
刀光揮下,向晟背抵石墻,整個人幾乎是痙攣失禁,身體一瞬間僵直失智,慘無人色。
刀尖不偏不倚插入指縫中,他嚇得魂不附體,大腦早已失去了指揮行動的能力,楞著一動不動。
“大……大哥……”向晟像只泥鰍一樣滑下軟癱在地,看著眼前漸離的背影,仍心有余悸。
“離她遠點?!?/p>
摔在地上的手機還亮著手電筒,一束白光浮塵,將他的輪廓照得一半明亮,一半陰影。
阿湛拔出手機卡,將摔裂的破手機扔給墻角的向晟。
忽然,耳邊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漸遠——
“誰!”
沖出背陰的黑巷,環(huán)顧四周,空無一人。
……
阿湛回到家時,虞夢正抱著裹浴巾的虞念走出衛(wèi)生間。
“這么早就回來啦?”
她還以為過生日應(yīng)該鬧得比較晚。
阿湛:“嗯,給你們帶了蛋糕?!?/p>
“我要吃蛋糕……”虞念伸出小手。
虞夢驅(qū)趕:“先去把衣服穿上?!?/p>
虞念踹踹腿,下了懷抱,邁開小步子跑進房間換衣服。
桌上的蛋糕還剩下三分之一,看起來就像是吃不完才帶回來的。
虞念從房間跑出來,火急火燎的,衣服的扣子都扣錯位了。
“你晚上又不是沒吃飯,干嘛這么著急。”虞夢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樣,嫌棄皺起眉來。
“我就喜歡吃甜甜的?!?/p>
虞夢無奈。
阿湛刮了一口蛋糕喂進虞夢嘴里,還有一顆大草莓,酸酸甜甜,她喜歡。
“我明天要陪黃薇姐去醫(yī)院做檢查,到時候小羅可能會過來,你記得把農(nóng)具給他?!?/p>
自從虞夢把重心放在學(xué)業(yè)上后,小羅就管理起了花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打理。
他學(xué)事情很快,雖然平常悶悶沉沉,但做事一點也不馬虎。
虞夢覺得他沒上學(xué)倒是埋沒了,要不然一定是悶聲干大事的類型。
阿湛吃了一口蛋糕,勺子咬在嘴里應(yīng)道:“嗯……”
“怎么了?”虞夢見阿湛心不在焉,怕他還在惦記小羅之前那件事。
叮囑道:“記得態(tài)度好點,他也沒做錯什么。”
“知道了。”
虞念吃完蛋糕,坐在小椅子上看電視。
他都不看動畫片,喜歡追都市劇,看完了還要問這個問那個的。
小時候虞夢會把插頭拔了騙他電視機出問題,現(xiàn)在他一長大根本騙不了,只能隨他去了。
虞夢清理了桌子,阿湛接過碗碟,讓她去休息。
“姐,黃薇姐要生了嗎?”
反射弧仿佛繞了地球一圈,阿湛忽然又問起黃薇的事來。
“嗯……快了?!?/p>
黃薇的預(yù)產(chǎn)期在五月底,黃瑞現(xiàn)在忙著賺奶粉錢,只好拜托虞夢多費費心。
她懷孕的事瞞不住,一些閑言碎語隔著風(fēng)就吹出去了。
村里之前本來還在傳黃薇是未婚先孕,知道那是黃瑞的孩子后更是謠言四起。
再加上之前老太太一鬧,大家就在猜測黃瑞是拐賣婦女做媳婦,人女孩被她洗腦到連親生母親找上門來都不肯回家。
黃薇關(guān)在屋里自然是沒聽到這些難聽的話,可黃瑞卻因此丟了保安的工作。
他瞞著黃薇到鎮(zhèn)上的礦場上做苦力,還讓虞夢幫忙瞞著這事,為了黃薇的身體,她自然是守口如瓶。
那些謠言阿湛也聽了不少,一傳十,十傳百,假的也能傳成真的。
他抵著虞夢的肩膀,張張口,想說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想到這些,虞夢的臉色有些不好。
但又想到這個小樓里將會有一個新生命誕生,再神傷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