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意識瞬間被江水淹沒,只剩一片空白。
耳邊洶涌灌進,四肢失力展開,任憑江水掩埋,窒息缺氧,只剩一具輕軟的身軀漸漸下沉……
滴滴——心電圖重回正常曲線
虞夢猛得睜開雙眼,張開嘴巴,往胸肺灌入新鮮空氣。
“醒了!醒了醒了?。 ?/p>
老李頭激動得手忙腳亂,趕緊把醫(yī)生喊來。
意識逐漸清晰,眼眶酸澀,虞夢用力眨兩下眼,才將眼前的一切看清。
她歪過腦袋,從被子里伸出手。
阿湛渾身濕透,也不知在病床前坐了多久,兩手握住虞夢伸過來的手,握緊,喊了一聲姐姐。
“咳咳……”
“姐!”
“沒事沒事,別緊張,嗆到了!咳……”
醫(yī)生替虞夢做了檢查,并無大礙。
她捂著溫熱的額頭,回想落水的情景,只剩一片模糊的印象。
忽然驚起:“小羅呢?”
老李頭迷惑:“什么小羅?”
“阿湛,小羅呢?”虞夢瞪大了眼。
卻聽他平淡回了一句:“死了?!?/p>
“不是,你們在說什么?怎么還有人死了!”老李頭心下一驚,左看右看,摸不著頭腦。
他路過的時候剛好看見阿湛把虞夢從水里拖上來,火急火燎就沖醫(yī)院來了。
虞夢:“尸體呢?”
“還在打撈?!?/p>
她只覺得心口堵得慌,整個人軟塌靠著,回想小羅死前說的那些話。
虞夢瞥向老李頭,喊了聲:“老李頭?!?/p>
“???”老李頭反應迅速,正好插不上話,還以為有什么吩咐。
“幫我把電腦拿到醫(yī)院來?!?/p>
老李頭心想:不是吧,都這樣了還想著電腦。
只見虞夢怒瞪他一眼,要不是身上沒一點力氣,現(xiàn)在就踹過去。
“好好好,遵命遵命。”
老李頭走后,病房中又陷入一片死寂。
虞夢拿起床頭的白色毛巾:“快擦一擦,渾身都濕透了?!?/p>
也不知道這傻小子守多長時間了,都不懂先把自己照顧好。
阿湛接過毛巾胡亂往頭發(fā)上擦了幾下,卻聽虞夢又開口:“現(xiàn)在沒人,你告訴我,你和小羅有什么事瞞著我?”
手中擦拭的動作逐漸緩慢,阿湛把毛巾扔到桌上:“姐姐還沒說,你為什么和他見面?”
“為什么?因為他在短信里說你又把他打了。”
他一愣,又道:“然后呢?是他把你推到水里?”
“不是,是他差點掉下去,我是要救他。”
她省略了小羅拿刀刺她的事。
“還不說?”她想拿出姐姐的威嚴震懾,卻不知什么時候,這樣的震懾已經(jīng)不管用了。
如今她躺在這里,也不知道臉上還有幾分血色,連生起氣來都虛弱軟綿。
她曾想自己發(fā)起威來應該是一只母老虎,卻不知在他人眼里就是一只張牙舞爪,沒有絲毫威脅的貓。
虞夢見阿湛垂下眼睫,似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又抬起頭,目光沉沉:“他是變態(tài)?!?/p>
這顯然不是虞夢想聽到的答案。
她憤怒甩開阿湛的手,眼里的淚水越積越沉,紅了整個眼眶。
“姐——”阿湛抓住她的手:“我是在保護你。”
“用什么保護我?用你的拳頭打人傷人保護我嗎!”
“姐!”他抓緊虞夢想要掙脫的手,讓她看著自己,冷靜下來。
“這難道不是一種保護的方式嗎?從小到大,你也是這樣保護我。”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仰望著她,眼里依舊含著溫和柔光的弟弟。
他的目光好像在說:姐姐,我只是像你從前保護我那樣,保護你。
“我……”虞夢啞口無言,心底翻涌著的心疼和埋怨,到了嘴邊卻一句也沒有。
“姐姐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在老街吃面,有人說我長得漂亮,說我以后肯定從事那種骯臟的工作,是姐姐拿起酒瓶砸了他,保護了我?!?/p>
眼眶的淚兜兜轉轉依舊沒有落下,只哽著喉:“記得……”
“姐姐記不記得方大嬸上門鬧事那一次,你怕她沖動傷人,把我護在你身后?”
“記得……”
“那時候,我只有這么高,而姐姐,有這么高。”
阿湛用手比劃出當年兩人的高度,往事歷歷在目。
“姐姐,我長大了,不要再把我當成從前那個小男孩好嗎?”
她淚眼望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孩,原來一瞬間,他已經(jīng)大到能與自己比肩,甚至能護在自己身前遮風擋雨。
她一直覺得自己才是支撐這個家的人,卻不想冥冥之中已有人為她分擔。
“好……”
氣氛漸緩和,虞夢覺得自己確實應該好好了解阿湛到底在想什么。
“我答應你了,那你是不是也要對我毫無保留?”
“嗯?”
“毫無、保留!”一字一句咬得極重。
阿湛失笑,他那個姐姐又回來了。
假意試探:“怎么個毫無保留法?”
虞夢拋了個眼神過去讓他自己體會。
阿湛當然知道虞夢的意思,但他不知道怎么開口。
難道要告訴她,小羅從小生活在披著美容院外皮的妓院里生活,被花姐一手調(diào)教得男女通吃。
還是告訴她,小羅心理扭曲借刀殺人,卻因為演技太爛,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而被他揭穿。
他曾說過小羅很可憐,是可憐他陷入泥沼,背著陽光,即便重頭來過,依舊沒能擺脫從前的陰暗和扭曲。
阿湛有時候在想,如果當初他沒有遇到虞茉莉,沒有遇到虞夢,或許也被養(yǎng)在哪個妓院伶館,做著一生被支配,骯臟的工作。
正想開口,卻聽到一聲開門聲,老李頭抱著電腦風塵仆仆地進來了。
“你趕著投胎啊,這么急?”虞夢盯著他頭上那撮被風吹歪的呆毛,無情嘲笑。
“姑奶奶,還不是為了讓你安心,這不你前腳吩咐,我后腳就快馬加鞭嗎!”
老李頭把電腦拋到虞夢床上,隨手扔下兩樣東西。
一個U盤和一張紙條。
“噥!你的快遞,還有醫(yī)院的wifi。”
“什么快遞???”虞夢拿起U盤,皺起眉頭。
“不知道啊,虞念給我的,包裝被他玩沒了,我也不知道誰寄的……還有哦,我和他說你有事不在家?guī)滋?,別說露餡了哈。”
虞夢落水的事沒敢讓小屁孩知道,只能扯謊。
老李頭:“我看這U盤挺漂亮的,誰送的?哪個男生?”
“你別瞎說!”虞夢一口回絕,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自覺得不在阿湛面前提起任何男生,更別說收禮物。
因為老李頭的出現(xiàn)打斷了兩人即將進行的對話,這也正合阿湛的心意,于是也趁機扯開話題:“看看里面是什么。”
虞夢在兩人的夾擊下只好選擇妥協(xié),插上U盤,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