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吧?！?/p>
局長把手下的人散開，讓虞夢跟他去辦公廳。
“請坐?！?/p>
局長打開抽屜，從里頭拿出一條黑色項圈，金屬卡扣，掛著銀色長鏈。
這是一條警犬專用的項圈，上面還印著英文字母和編號。
“我知道你不是姚欣的妹妹?！?/p>
局長把項圈放在桌上，扣緊十指道:“這是她留下來的唯一一樣東西，她說如果今后有人打聽她的消息，就把這個項圈交給那個人?！?/p>
她的手有些顫抖，從桌上抓過項圈，攥緊:“那她人呢？”
局長看著虞夢，話到嘴邊又恐言辭失當，當下便在心里挑選了適當的字句。
開口:“我們很遺憾通知你，姚欣同志已于兩年前追蹤‘跨市州團伙販毒’一案因公殉職?！?/p>
腦袋“嗡”的一聲，尤如晴天霹靂。
“什……什么？”
“請節(jié)哀?！?/p>
她噙著淚水，沒有流下來。
極力壓抑著顫抖的聲:“那……她有留下什么話嗎？”
局長搖搖頭:“沒來得及留下?！?/p>
“那一年有許多警察殉職，她是唯一一位女同志，她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因此我們沒有通知任何人?！?/p>
她緩了好一會，大腦才滿滿接受“因公殉職”這四個字。
“謝謝你們……我知道了。”
局長:“我這里有一份她的宣誓錄像，如果你想看看的話?！?/p>
大屏幕里，姚欣穿著一身警服，胸口別著一枚徽章，警帽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眼。
她筆直地站在那里，像挺拔的松柏，朝鏡頭敬禮。
高舉右拳，莊嚴宣誓:“我宣誓……忠于祖國，忠于人民……保守秘密，不怕犧牲，我愿獻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yè)……”
虞夢出公安局時，朝里頭深深鞠了一躬。
姚欣死的時候，才26歲。
她的父母是一對緝毒警察，因公殉職時，留下她和她的妹妹。
因為毒販的報復，她妹妹死狀慘烈，所以她投身于民警事業(yè)，勵志要伸張正義，懲奸除惡。
跨市州團伙販毒一案牽連各省各市，姚欣主動請纓，偽裝成各種角色打入內部，在和毒販一起去下家交易的路上，車身被潑了熱油，和毒販同歸于盡。
也就是在那一次，警方獲得了重要線索，時隔兩年，終于找到了團伙的藏身之處，將最大的毒窩搗毀。
生亦無名，死亦無名。
“姚欣姐，謝謝……”
謝謝你曾經對我的幫助。
虞夢到了家門口，調整好情緒，開了門。
“回來了？”阿湛轉頭，雪花正趴在他的雙腿上看電視。
它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不好，眼睛一睜一闔，強撐著。
虞夢穿好拖鞋，手上拿著項圈，銀鏈子叮叮當當，雪花耳朵動了動。
雪花:“嗷……”
“喜歡嗎？”虞夢搖了搖手里的項圈，雪花四肢動了動，從阿湛手里滑到了她懷中。
它自覺套上項圈，甩了甩腦袋，回光返照似的眼里瞬間有了星星。
雪花舔了舔垂下來的鏈子，鉆進狗窩里，直挺挺坐著，又舔舔四肢，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阿湛以為虞夢是特地去買了條項圈，看著好不容易閉上眼的雪花，道:“它好像很喜歡?！?/p>
“是啊，是姚欣姐留下的?！?/p>
她說這句話時，語氣里是淡淡的悲傷。
阿湛轉頭去看她時，她正蹙著眉頭，眼圈有些發(fā)紅，像是哭過。
那一瞬間他明白，姚欣或許是去了很遠的地方，暫時不能回來，又或者是永遠也回不來。
幾天后，雪花死了。
它死的很安詳，躺在暖和的狗窩里，腦袋靠著四肢，白白的像一團棉花，小爪子還繞著那條銀色的鏈子。
“雪花？雪花？”虞念蹲在狗窩前，小聲叫著。
“雪花，要去曬太陽嗎？”
“雪花，要不要吃小餅干？”
“雪花，我把我的薯片分你一半好嗎？”
雪花沒有醒來，虞念的薯片也沒有分出去。
只有陽臺外吹進來的一陣清風，偷偷拂過窗簾，帶走了雪花的靈魂。
一只曾經昂首挺胸，英勇威武的警犬。
他們聯(lián)系了相應的火化機構，把雪花的遺體送去火化。
虞念盯著空蕩蕩的狗窩，抬頭問道:“雪花是去陪媽媽了對嗎？”
＊
上半年開學，老李頭考了個普通一本院校，專門學習攝影專業(yè)。
他還給虞夢寄了很多他拍的照片。
老李頭拍的大好河山給虞夢的景觀設計提供了很多素材，讓她足不出戶就能領略外面的風光。
好幾年不見的許智兒如愿以償考上了戲劇學院，將來畢業(yè)了肯定是個閃耀的大明星。
到了下半年，北宜市為鞏固新青年形象，舉辦了一場大型下鄉(xiāng)扶貧老人的活動。
該活動由市政府舉辦，市長親自下鄉(xiāng)帶領，規(guī)模宏大。
“你馬上就要高三了，報名這種志愿活動干嘛？”虞夢把一些必需品塞進背包里，這次下鄉(xiāng)要準備的東西可不少。
雖然阿湛的學習成績一直是第一名，獎學金拿到手軟，可這種志愿活動他根本無需參加的。
“嗯?！卑⒄繘]有正面回答，反而給她包里塞了一個打火機。
“以防萬一。”
虞夢:“沒事的，手電筒都帶了?！?/p>
再一次強調:“以防萬一?！?/p>
這次是到一個叫云寨的地方，深山老林，山路陡峭，多留個心眼也好。
虞夢:“那你呢，東西帶齊了嗎？”
阿湛帶的少，只有洗漱用品和衣物，不像虞夢，帶了一堆畫稿。
她還沒去過云寨，聽說是個很貧困的山區(qū)，越是古老的村寨，設計肯定越有可取之處。
阿湛:“我不用帶什么?！?/p>
他確實不用帶什么，虞夢去的是云寨，阿湛這個高中生去的是云寨底下的小鎮(zhèn)。
市長說大學生應該爭做新青年好榜樣，所以要多吃點苦。
反正她吃的苦也不少，不差這一頓，沒當回事。
他們把虞念送到美術室老師家安頓兩天，搭車到了約定地點，進了黑壓壓的大部隊。
真的是徒步去的。
驕陽似火，汗流浹背，有些同學身上傳來一陣異味，虞夢自覺離得遠了一些。
這一退，就退到了隊伍末尾，后面緊跟著的是高中生大部隊，怨聲載道，叫苦連天。
“啊……我為什么要參加這個活動……”
“早知道不來了，為什么他們有車坐，我們沒有啊？”某高中生指著旁邊行駛過的小汽車。
“拜托，那是市長的車?！?/p>
“我看里面明明還有人嗎！”
“有人那也不是你，老老實實走吧！”
“哎喲！我腳痛……”
高中生就算是嗚呼哀哉，聽著依舊是青春活力，虞夢邊聽邊笑，一個不留神好像踩到了誰的腳。
“對不起??！”她后退一步，才發(fā)現踩的是阿湛。
還沒等她再次開口，阿湛護住她的身子:“累了嗎？”
她正想說有一點點，卻發(fā)現他好像都沒流什么汗，不像其他人身上都是汗臭味。
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大部隊離得有些遠，高中生走的吃力，漸漸的就和他們拉開了距離。
“你怎么不跟著他們走?。俊?/p>
不假思索:“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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