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浩翔蜷縮在床榻角落,夜風裹挾著梅香從窗縫滲入,卻驅(qū)散不了心底的寒意。他摩挲著袖中張真源贈予的玉佩,耳畔不斷回響著昨夜書房里的對話。更漏聲滴答,每一聲都似敲打在心頭,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才拖著沉重的步伐起身。
庭院里,早間的露水沾濕了青石板。嚴浩翔遠遠望見敖子逸立在廊下,晨光為他的月白長衫鍍上金邊,卻掩不住眼底的倦意。幾個身著玄色勁裝的暗衛(wèi)單膝跪地,呈上一卷密函,敖子逸匆匆掃過,臉色瞬間陰沉如鐵。
敖子逸“嚴公子起得早?!?/p>
敖子逸轉(zhuǎn)身時,已換上溫潤笑意,只是指尖無意識地捏著密函邊緣,將紙張攥出褶皺
敖子逸“昨夜可曾睡好?”
嚴浩翔垂眸避開對方視線,余光瞥見密函上“北疆異動”的字跡
嚴浩翔“勞殿下掛念,只是異鄉(xiāng)的床榻,終究不如故土的安穩(wěn)?!?/p>
敖子逸微微一怔,旋即輕笑出聲,聲音卻透著幾分蒼涼
敖子逸“故土……我已有許多年,不敢輕易想起那個詞了?!?/p>
敖子逸“這王府是母后故去那年建成的,當時我不過八歲,連一塊磚的位置都要反復確認?!?/p>
他抬手輕撫廊柱上斑駁的裂痕
嚴浩翔心中一動,抬頭望向敖子逸。少年側(cè)影被陽光勾勒出單薄輪廓,與記憶中雪地里烤兔子的獵戶重疊又分離。正欲開口,卻見一隊侍衛(wèi)押著昨日受刑的男子經(jīng)過,那人衣衫襤褸,腳踝處的鐵鏈拖在地上,發(fā)出刺耳聲響
敖子逸“此人私通敵國,按律當斬?!?/p>
敖子逸望著那背影,語氣平淡如死水
敖子逸“不過燕國律法仁慈,我已命人留他性命?!?/p>
他忽然轉(zhuǎn)頭看向嚴浩翔,桃花眼泛起漣漪
敖子逸“浩翔,你說,這世間是否真有至死不渝的忠誠?”
嚴浩翔喉間發(fā)緊,張真源的面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嚴浩翔“或許有,只是……”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敖子逸腰間暗紋,那紋樣與昨日侍衛(wèi)服飾上的圖騰如出一轍
嚴浩翔“只是人心易變,承諾在利益面前,往往脆弱不堪。”
敖子逸的笑意瞬間凝固,沉默良久,才從袖中取出一枚白玉玉佩
敖子逸“這是母后留給我的。"
他將玉佩放在掌心,對著陽光轉(zhuǎn)動,玉色流轉(zhuǎn)間,隱約可見內(nèi)刻的并蒂紋
敖子逸"那年她被指認...,滿朝文武皆要她血濺當場,唯有這枚玉佩,始終緊緊攥在她手中"
寒風掠過庭院,梅枝沙沙作響。嚴浩翔望著敖子逸蒼白的臉色,忽然想起坊間傳聞——先皇后出身低微,因容貌被皇帝納入后宮,盛寵十年卻驟然失勢。有人說她用妖術魅惑圣心,更有人傳言三皇子血脈不純。
嚴浩翔“殿下為何與我說這些?”
嚴浩翔后退半步,警惕地看著敖子逸。
敖子逸將扳指收回袖中,苦笑道
敖子逸“因為你與我一樣,都是身不由己的局中人。”
他望向遠處宮墻,聲音漸漸低沉
敖子逸“燕國看似歌舞升平,實則暗流涌動。大皇兄手握兵權,二皇兄廣結朋黨,四弟……”他突然自嘲地笑出聲,“四弟看似粗莽,卻是最懂得明哲保身之人?!?/p>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貼身侍衛(wèi)附在敖子逸耳邊低語幾句,他臉色驟變,轉(zhuǎn)身對嚴浩翔道
敖子逸"宮中急召,我須立刻入宮。你……”
他猶豫片刻,從腰間解下一枚令牌
敖子逸“若遇危險,可持此牌調(diào)動王府暗衛(wèi)?!?/p>
嚴浩翔望著令牌上的螭紋,想起昨夜書房里“制衡時國”的話語,沒有伸手
嚴浩翔“殿下的好意,浩翔心領了。只是浩翔身為質(zhì)子,一舉一動皆在眾人眼中,恐怕會給殿下添麻煩?!?/p>
敖子逸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轉(zhuǎn)瞬即逝
敖子逸"也好?!?/p>
敖子逸“不過浩翔記住,在燕國,除了我,你很難找到第二個愿意真心幫你的人?!?/p>
目送敖子逸的身影消失在王府大門,嚴浩翔獨自來到花園假山上。俯瞰整座王府,他發(fā)現(xiàn)看似規(guī)整的建筑布局暗藏玄機——書房后方的密道蜿蜒通向城墻,花園水池下隱約可見鎖鏈拖動的痕跡。正當他仔細觀察時,一陣女子的抽泣聲傳入耳中。
循著聲音,嚴浩翔來到一處偏僻廂房。透過虛掩的門扉,他看見一個宮女正在擦拭靈牌,牌位上赫然寫著“先皇后之位”。宮女發(fā)現(xiàn)有人,慌忙行禮:“嚴公子恕罪,奴婢只是……”
嚴浩翔“無妨?!?/p>
嚴浩翔走進屋內(nèi),靈牌前供奉的糕點已有些發(fā)霉,香爐里積滿香灰
嚴浩翔“為何無人打理?”
宮女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自從先皇后……自從殿下失寵后,這里就成了禁地。連殿下每月來此,都要避開旁人。”她突然壓低聲音,“公子可知,當年先皇后被污蔑時,有人說殿下……”
嚴浩翔“夠了?!?/p>
嚴浩翔打斷她的話,心中翻涌著復雜情緒。他想起敖子逸撫摸廊柱時的神情,想起他提及母親時顫抖的指尖,那些精心偽裝的笑容下,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傷疤。
夜幕降臨時,敖子逸回來了。他的衣衫沾染著血跡,發(fā)絲凌亂,卻固執(zhí)地挺直脊梁。見到嚴浩翔,他強撐著笑道
敖子逸"宮中瑣事,讓你見笑了。”
嚴浩翔望著他染血的袖口
嚴浩翔“殿下受傷了?”
敖子逸低頭看了眼傷口,隨意用布條包扎
敖子逸“小傷而已?!?/p>
他忽然湊近,酒氣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敖子逸“浩翔,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一種人,明明滿身泥濘,卻還妄想觸碰月光?”
是我呀!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