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小瀑布的路果然極野，幾乎不能稱之為路，只是溪邊和崖壁上被人踩出的模糊痕跡。陸虎的越野車展現(xiàn)出強大的性能，轟鳴著攀爬、涉水，沉穩(wěn)得令人安心。許文系緊安全帶，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驚險景色，不僅不害怕，反而興奮地拿著相機不停抓拍。

最終，車輛也無法前進了。他們將車停在一片相對平坦的河灘邊，剩下的路需要徒步。

溪水清澈見底，撞擊著卵石嘩嘩作響。他們沿著溪流逆流而上，空氣濕潤而清新。陸虎走在前面，步伐穩(wěn)健，不時回頭伸出手，在特別濕滑或需要攀爬的地方拉許文一把。他的手掌寬大干燥，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

許文則像個真正的探險家，對一切都充滿好奇，一會兒指著巖壁上的奇特苔蘚，一會兒又為一只驚起的翠鳥而驚呼。她的快樂簡單而直接，感染著周遭的一切。

走了約莫半小時，水聲越來越大，轉(zhuǎn)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

一道白練般的瀑布從山崖間奔涌而下，不算特別巨大，卻靈動秀美，砸入下方碧綠清澈的水潭，濺起無數(shù)珍珠般的水霧。陽光恰好穿過水霧，折射出一道小小的、若隱若現(xiàn)的彩虹。四周是郁郁蔥蔥的植被，隔絕了塵世，仿佛一片隱秘的仙境。

“太美了……”許文喃喃自語，幾乎屏住了呼吸，第一時間舉起相機。

陸虎站在她身旁，目光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他下意識地開始分析：瀑布落差約十五米，流量每秒約X立方米，水質(zhì)清澈度極高，空氣中負氧離子含量顯著提升……但所有的數(shù)據(jù)最終都匯聚成一個感性的認知：確實很美。

許文拍夠了照片，放下相機，靜靜地欣賞著，臉上帶著一種純粹的陶醉和安寧。

陸虎沒有打擾她。他只是站在她身側(cè)半步遠的地方，和她一起看著飛瀑流泉。風聲、水聲、鳥鳴聲交織在一起，卻更襯得此地的寧靜。

過了許久，許文忽然輕聲開口，像是不想打破這份寧靜：

“陸虎，謝謝你?！?/p>

陸虎側(cè)頭看她。

“謝謝你這趟旅程，”她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他，眼神清澈而認真，“謝謝你的計劃，你的‘最優(yōu)解’，還有……謝謝你的所有‘調(diào)整’?！?/p>

陸虎看著她的眼睛，在那里面看到了瀑布的水光，看到了彩虹的碎影，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沉默了片刻，開口，聲音比水聲更低沉，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也謝謝你?！?/p>

“謝我什么？”許文歪頭問。

“謝謝你的‘不標準’，”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最準確的詞，“謝謝你的……意外變量?！?/p>

許文怔住了，隨即，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比那道小小的彩虹更加炫目。

陸虎看著她的笑容，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沖動驅(qū)使著他。他很少依靠沖動行事，但這一刻，他不想分析概率，不想計算后果。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水流聲仿佛被隔絕開來，世界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呼吸和心跳。

許文似乎預感到了什么，笑容微微收斂，臉頰染上淡淡的紅暈，眼神里有一絲驚訝，更多的卻是期待。她沒有后退。

陸虎抬起手，動作有些緩慢，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最終，他的手指輕輕拂開她額前一縷被水汽沾濕的發(fā)絲，指尖不經(jīng)意地擦過她的皮膚，帶著微涼的觸感，卻點燃了空氣里無形的火花。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然后是鼻尖，最后，停駐在她的嘴唇。

許文的呼吸微微一滯，睫毛輕輕顫動，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個試探的、生澀的，卻無比溫柔的吻。輕得像蝴蝶振翅，像瀑布濺起的最細微的水霧，帶著咖啡的余味和山泉的清甜。

短暫得如同一個錯覺。

他很快退開，耳根泛著明顯的紅暈，眼神閃爍，似乎有些無措，像是沒預料到自己會執(zhí)行這樣一個“非標準程序”。

許文緩緩睜開眼，臉頰緋紅，眼睛里水光瀲滟，帶著夢幻般的光彩。她看著他罕見的慌亂樣子，忽然笑了，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剛才拂過她發(fā)絲的那只手，手指堅定地穿過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緊扣。

掌心相貼，溫度交融。

陸虎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反手握緊了她的手，力道很大，仿佛抓住了什么失而復得的珍貴數(shù)據(jù)。所有的慌亂在這一握中漸漸平息，轉(zhuǎn)化為一種深沉而確定的安心。

他們沒有說話。

不需要語言。

瀑布依舊轟鳴，但在他們聽來，那仿佛是世界為他們奏響的盛大背景音。

他，是精密嚴謹?shù)暮谏揭败?，習慣在預設的軌道上平穩(wěn)行駛。

她，是色彩斑斕的自由餐車，永遠向往著未知的風景。

他們本是并行線上永不交匯的兩個點，擁有著截然不同的頻率和轟鳴。

但此刻，在這片無人之境，兩條線終于交匯。

旅程的終點，或許正是故事的起點。

未來的路還很長，充滿了未知的變量和需要調(diào)試的“不兼容”。但既然最難的同步已經(jīng)完成，剩下的，不過是握緊彼此的手，一起探索下一個目的地。

無論是計劃內(nèi)的風景，還是計劃外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