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將終南山的群峰染成赤金。山道旁的野菊在秋風(fēng)中搖曳,散發(fā)出淡淡的苦香。一輛青布馬車沿著蜿蜒的山路緩緩前行,車轅上坐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粗布衣衫被山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手中韁繩卻握得穩(wěn)如磐石。
"阿嚏!"車簾突然被勁風(fēng)掀起,露出半張蒼白如玉的臉。少女裹著月白錦衾,額角貼著退熱用的黃連膏,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淚痕。她慌忙放下車簾,腕間銀鈴卻叮咚作響,在空谷中蕩出清越回音。
趕車的少年聞聲回頭,濃眉下那雙狐貍眼微微瞇起:"小姐當(dāng)心,前面就是青崖渡口。"
馬車停在渡口時,夕陽只剩半彎殘照。江面停著艘烏篷船,船頭立著個玄衣男子,腰間玉墜刻著猙獰鬼面。少女掀起車簾的剎那,他忽然抬眸——那雙暗金色的瞳孔在暮色中泛著詭異流光,仿佛蟄伏的獸類窺見了獵物。
"少俠可是云臺七劍的后人?"少女聲音清泠如碎玉。
玄衣男子忽然逼近,帶著血腥氣的呼吸撲面而來:"姑娘怎知云臺劍法?"他袖中短刃出鞘半寸,寒芒映出少女頸間朱砂痣。那是南疆蠱王獨(dú)有的印記,見血封喉。
江風(fēng)驟起,吹落少女鬢邊木樨花。她退后半步,腕間銀鈴?fù)蝗患表懀?少俠腰間玉墜,可是刻著'鬼影'二字?"話音未落,江面忽有數(shù)道黑影破浪而出,淬毒的燕子鏢直取少女咽喉。
玄衣男子旋身將她護(hù)在身后,短刃劈開暗器時迸出火星。那些黑衣人武功詭異,掌中竟有幽藍(lán)磷火。少女趁機(jī)扯斷車簾繩,素白指尖拈著銀針刺入江面——竟是南疆蠱女才會的控水術(shù)!
"小心水下!"她驚呼。玄衣男子反手?jǐn)S出三枚銅錢,水面頓時炸開數(shù)道水柱。待黑衣人退去,少女腕間銀鈴卻纏住了一縷黑發(fā),發(fā)間還沾著腥甜的血跡。
"姑娘這銀鈴..."玄衣男子忽然扣住她手腕,指尖撫過鈴鐺內(nèi)側(cè)的刻痕。月光下,隱約可見"昭陽"二字,正是十年前武林盟主失蹤時,獨(dú)女佩戴的飾物。
少女猛然掙脫,銀針抵住他咽喉:"少俠深夜在此,莫非與那夜血洗藥王谷有關(guān)?"她頸間朱砂痣因情緒波動泛起血色,竟隱隱化作蠱蟲振翅的形態(tài)。
江濤拍岸,烏篷船突然劇烈搖晃。玄衣男子攬住她腰身騰空而起,下方竟有巨蟒破水而出,獠牙滴落的毒液腐蝕得木板滋滋作響。少女袖中飛出七十二根金絲,纏住巨蟒七寸,正是藥王谷失傳的"纏絲擒龍手"。
"小心右肋!"玄衣男子低喝。少女側(cè)身避過毒牙,金絲卻突然失去控制。千鈞一發(fā)之際,他袖中寒光乍現(xiàn),短刃精準(zhǔn)刺入巨蟒逆鱗。腥臭血雨中,少女嗅到熟悉的沉水香——那是她幼時跌落懸崖時,昏迷中聞到的味道。
巨蟒轟然墜江,船板已被腐蝕出丈許缺口。玄衣男子抱起少女躍向岸邊,卻在觸及她后背時僵住——少女素紗中滲出淡青色蠱毒,正順著血脈蔓延。他瞳孔驟縮,這分明是苗疆十大禁術(shù)之一的"相思蠱",中蠱者會逐漸心脈衰竭,最終與施蠱者血脈相連。
"你中了我的蠱。"少女在他臂彎中呢喃,指尖無意識地揪緊他衣襟。江風(fēng)送來遠(yuǎn)處飄渺的鐘聲,竟是少林寺的晚課。玄衣男子望著懷中人眼尾泛起的薄紅,忽然想起昨夜山門前那株半枯的曼陀羅——同樣泛著詭艷的青紫。
渡口忽然亮起火把,百余人舉著火把將江岸圍得水泄不通。為首的老者須發(fā)皆白,卻是藥王谷棄徒莫千山。他手中龜甲裂痕遍布:"蘇姑娘,你果然與魔教勾結(jié)!"
少女銀鈴急顫,玄衣男子卻突然低笑。他抱起少女騰空而起,玄色衣袂翻卷如云:"莫長老,十年前令徒用蠱毒謀害武林盟主,今日卻來討要解藥?"他袖中甩出卷泛黃密信,正是藥王谷滅門前夕,莫千山與西域拜火教往來的鐵證。
江風(fēng)卷著灰燼撲面而來,少女在顛簸中看清信上血印——那圖案竟與她頸間朱砂痣紋路完全吻合。玄衣男子忽然俯身,鼻尖幾乎觸到她耳畔:"現(xiàn)在信了?你體內(nèi)的蠱,是藥王谷叛徒種下的。"
渡口火光漸近,少女腕間銀鈴?fù)蝗话l(fā)出尖銳鳴響。玄衣男子抱緊她沖向懸崖,身后傳來莫千山的怒吼:"蘇晚晴!你以為逃得掉?云臺劍冢的秘密,本座要定了!"
下墜的瞬間,少女看見他腰間玉墜映出月光,那分明是藥王谷信物"青玉葫蘆"。風(fēng)聲中,他低語如毒蛇纏頸:"蘇姑娘,你父親用我兄長性命換來的解藥,該還了。"
懸崖下的江水如墨,少女在刺骨寒意中忽然想起,七歲生辰那夜,父親將她裹進(jìn)錦衾時,鎖骨處也有同樣的朱砂痣灼燒感。銀鈴與短刃相撞的脆響中,她腕間蠱蟲突然暴起,化作青煙鉆入玄衣男子袖口。
"你...你竟是..."少女瞳孔映出他驟變的臉色,還有那頸側(cè)逐漸浮現(xiàn)的紅色紋路——與她頸間朱砂痣一模一樣。
江面炸開滔天巨浪,兩道身影如斷線紙鳶墜入漆黑深淵。月色下,江水泛起詭異的血色漣漪,仿佛有無數(shù)冤魂在無聲嘶吼。遠(yuǎn)處山崖上,有人彈奏著悲愴的古琴曲,弦音與江濤共鳴,在山谷間久久回蕩。
這一夜,江湖傳言再起:云臺劍?,F(xiàn)世,藥王谷余孽與西域邪教勾結(jié),武林即將迎來一場腥風(fēng)血雨。而誰也沒注意到,在懸崖下方的水潭深處,兩具交纏的身影正被神秘力量緩緩?fù)先胨?,仿佛某種古老詛咒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