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阿妹盯著電腦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微微發(fā)抖。三天了,自從那次語音通話后,"星隕"再也沒有上線。她本不該在意,一個游戲里的過客而已。但不知為何,每次登錄《未來紀元》,她的視線總是不自覺地瞟向好友列表里那個灰色的ID。
"阿妹,把A區(qū)的機子都檢查一遍,晚上有包夜的。"陳哥的聲音從吧臺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知道了。"她站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網(wǎng)吧里彌漫著泡面和汗液混合的氣味,十幾臺老舊的電腦前坐著形形色色的玩家。她熟練地穿梭其間,檢查每臺機器的運行情況。
走到角落的23號機時,她停下了腳步。這臺機器屏幕上正顯示著《未來紀元》的游戲界面,一個年輕男孩操縱著角色在戰(zhàn)場上大殺四方。房阿妹瞇起眼睛——這操作風格,似曾相識。
"你的Q技能接得太急了。"她忍不住出聲。
男孩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見是網(wǎng)管,松了口氣:"你也玩這個?"
房阿妹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屏幕:"對方打野就在那個草叢,你Q完肯定被埋伏。"
話音剛落,屏幕中的角色剛放出Q技能,果然從草叢里竄出敵方打野,一套連招將他帶走。
"臥槽!"男孩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經(jīng)驗。"她簡短地說,正準備離開,卻聽男孩興奮地問:"那你認識'幻影鳳凰'嗎?據(jù)說她經(jīng)常在這個網(wǎng)吧玩!"
房阿妹的后背一僵:"誰說的?"
"網(wǎng)上都傳遍了!"男孩激動地調(diào)出一個論壇頁面,"有人扒出'幻影鳳凰'的登錄IP就在這一帶,而且..."他壓低聲音,"據(jù)說是個女的!"
房阿妹的指尖瞬間變得冰涼。IP被扒?這意味著什么她再清楚不過——代打的事情一旦曝光,不僅賬號會被封禁,她可能還要面臨法律風險。三千塊的醫(yī)藥費還沒湊齊,如果連代打的收入都沒了...
"阿妹!有人找!"陳哥的喊聲從門口傳來。
她快步走向前臺,腦子里飛速盤算著應對方案。轉(zhuǎn)過拐角的瞬間,她的腳步猛然頓住。
吧臺前站著一個高個子男生,白襯衫,牛仔褲,背著一個看起來價格不菲的筆記本電腦包。陽光從網(wǎng)吧的玻璃門斜射進來,給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他與這個破舊網(wǎng)吧的氛圍格格不入,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誤入此地的旅行者。
"就是她。"陳哥指著房阿妹對男生說。
男生轉(zhuǎn)過身,眼睛一亮:"你好,我是肖峰。"
房阿妹的呼吸停滯了一秒。肖峰?星隕?那個在游戲里被她虐了三局的大學男生?
"不認識。"她冷著臉說,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肖峰急忙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點開一張截圖,"這是你吧?'幻影鳳凰'的登錄記錄,IP地址指向這家網(wǎng)吧。"
房阿妹的拳頭在身側(cè)攥緊。果然被查到了。她抬頭直視肖峰的眼睛:"所以?要來告發(fā)我代打?"
"什么?不!"肖峰搖頭,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是來邀請你加入我們戰(zhàn)隊的。S大學電競隊,下個月要參加全國高校邀請賽。"
房阿妹愣在原地。這個展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她警惕地問。
肖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我查了IP段,然后一家家網(wǎng)吧問過來的。"見房阿妹臉色不對,他趕緊補充,"我沒告訴別人!只是...你突然下線,我有點擔心。"
"擔心?"房阿妹嗤笑一聲,"公子哥閑得慌?"
肖峰沒有被她尖刻的語氣激怒,反而溫和地笑了:"你比我想象中更...直接。游戲里也是這種風格。"
陳哥在一旁咳嗽了一聲:"阿妹,要不你們?nèi)ダ锩嬲??別堵在門口。"
房阿妹不情愿地領著肖峰走向網(wǎng)吧后方的一個小休息區(qū)。這里堆滿了雜物和陳舊的電腦配件,唯一干凈的是一張小圓桌和兩把椅子——她平時吃飯的地方。
"坐吧。"她拖過一把椅子,自己則靠在旁邊的儲物柜上,保持距離。
肖峰環(huán)顧四周,目光在斑駁的墻面和吱呀作響的老舊電扇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看向房阿妹:"你在這里工作?"
"網(wǎng)管,代練,修電腦,什么都干。"她抱起雙臂,"直說吧,你到底想干嘛?"
肖峰放下背包,取出筆記本電腦:"我想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戰(zhàn)隊。你的操作和意識都是一流的,但缺乏系統(tǒng)訓練。我們可以提供..."
"沒興趣。"房阿妹打斷他,"我對你們公子哥的游戲沒興趣。"
"游戲面前人人平等。"肖峰平靜地說,"不管來自哪里,技術才是硬道理。你在游戲里不也是這樣證明自己的嗎?"
房阿妹語塞。他說的沒錯,在游戲世界里,她的價值由操作和勝率決定,而不是家庭背景或?qū)W歷。
"為什么是我?"她問,"你們大學應該不缺高手。"
"因為你是特別的。"肖峰打開筆記本,調(diào)出一段比賽錄像,"看這里,你在第三分鐘的這個走位,99%的玩家會選擇后退,你卻向前切入。這不是魯莽,而是你計算過對方技能的冷卻時間。"
房阿妹微微睜大眼睛。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那純粹是一種直覺。
肖峰又點開幾個片段:"還有這里,你利用游戲物理引擎的漏洞完成了這個不可能連招。這個漏洞連職業(yè)選手都沒發(fā)現(xiàn),你卻本能地運用了它。"
"運氣好而已。"她嘟囔道,但語氣已經(jīng)沒那么強硬了。
"不是運氣,是天賦。"肖峰直視她的眼睛,"我查過你的天梯記錄,87%的勝率,國服前三十。如果你接受系統(tǒng)訓練..."
他的話被一陣嘈雜聲打斷。網(wǎng)吧突然陷入黑暗,所有電腦屏幕同時熄滅。客人們的抱怨聲此起彼伏。
"又跳閘了!"陳哥的喊聲從黑暗中傳來,"阿妹,去看看電箱!"
房阿妹摸出手電筒,熟練地朝后門走去。肖峰起身跟上:"需要幫忙嗎?"
"隨便你。"
電箱位于網(wǎng)吧后方的一個小倉庫里。房阿妹打開箱蓋,檢查斷路器:"不是跳閘..."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緊張,"可能是主線路問題。"
"陳哥!"她朝外面喊道,"最近一次備份是什么時候?"
"上周!"陳哥的回答讓她心一沉。一周的營業(yè)額數(shù)據(jù),會員信息,全都沒備份。
"怎么了?"肖峰問。
"服務器可能燒了。"她簡短解釋,"一周的數(shù)據(jù)沒備份。"
肖峰沉思片刻:"如果是電力波動導致的系統(tǒng)崩潰,數(shù)據(jù)應該還在硬盤里,只是無法讀取。"
"那又怎樣?找數(shù)據(jù)恢復公司要幾千塊,陳哥現(xiàn)在..."她突然剎住話頭,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網(wǎng)吧的困境。
肖峰已經(jīng)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帶我去看看服務器。"
房阿妹猶豫了一下,還是領著他來到一個小房間,里面擺著幾臺嗡嗡作響的老舊服務器。肖峰檢查了一番,突然笑了:"巧了,正好是我熟悉的型號。"
他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從包里掏出一堆工具和線纜,開始忙碌起來。房阿妹看著他熟練地拆開服務器機箱,接入各種接口,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屏幕上滾動著她看不懂的代碼。
"你在干什么?"
"寫一個臨時恢復程序。"肖峰頭也不抬,"大學時做過類似的課題。"
二十分鐘后,服務器發(fā)出一聲輕響,指示燈重新亮起。肖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試試看?"
房阿妹沖到前臺電腦前,按下開機鍵。系統(tǒng)正常啟動,所有數(shù)據(jù)完好無損。
"修...修好了?"陳哥難以置信地問。
肖峰謙虛地笑了笑:"只是暫時恢復了訪問,建議盡快備份,然后找專業(yè)人士徹底檢修電路。"
房阿妹盯著肖峰,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闖入她世界的陌生人。白皙修長的手指,價值不菲的電子設備,名牌大學的身份,這些都在提醒她他們之間的差距。但此刻,他白襯衫上沾著灰塵,頭發(fā)因為忙碌而凌亂,眼中閃爍著解決問題后的純粹喜悅,又讓她感到一種奇妙的親近。
"謝謝。"她輕聲說,這是見面以來第一次卸下防備。
肖峰搖搖頭:"小事一樁。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考慮一下我的邀請?至少來試訓一次?"
房阿妹咬著下唇。網(wǎng)吧的情況越來越糟,陳哥已經(jīng)透露下個月可能關門。她需要新的收入來源...
"有錢嗎?"她直截了當?shù)貑枴?/p>
肖峰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當然!正式隊員有訓練津貼,比賽還有獎金分成。"
"多少?"
"基礎津貼一個月1500,比賽獎金看名次,一般能分到幾千到幾萬不等。"
房阿妹在心里快速計算著。這比代打穩(wěn)定,而且合法。如果能拿到比賽獎金...
"我要預支一個月的津貼。"她說。
肖峰眨了眨眼:"這個...我得和教練商量,但應該沒問題。"
"成交。"她伸出手,"什么時候開始?"
肖峰握住她的手,笑容燦爛:"明天上午九點,S大學電競中心。我等你。"
就在這時,網(wǎng)吧的燈光突然全部恢復,電腦屏幕一個接一個亮起。在突如其來的光明中,房阿妹注意到肖峰的眼睛是一種溫暖的淺棕色,像是秋日的陽光透過琥珀。
她迅速抽回手,心跳不知為何加快了幾分。
當肖峰離開后,陳哥湊過來:"那小子是誰?"
"一個大學的電競隊長。"房阿妹裝作漫不經(jīng)心,"邀請我加入他們戰(zhàn)隊。"
陳哥吹了聲口哨:"好事??!工資怎么樣?"
"比這里高。"她頓了頓,"陳哥...如果我真的去,網(wǎng)吧..."
"別操心這個。"陳哥拍拍她的肩,"我早該關門了,一直撐著就是放心不下你。"他嘆了口氣,"阿妹,你有天賦,不該埋沒在這種地方。"
房阿妹鼻子一酸,急忙轉(zhuǎn)身假裝整理柜臺:"我...我去檢查電腦。"
她走向網(wǎng)吧深處,心跳仍然沒有平靜下來。明天,她將踏入一個全新的世界——大學校園,正規(guī)戰(zhàn)隊,還有那個叫肖峰的男生,他眼中閃爍的光芒,既讓她向往,又令她恐懼。
她是否真的屬于那里?游戲世界里,她是所向披靡的"幻影鳳凰";但現(xiàn)實中,她只是房家的"賠錢貨",高中輟學的網(wǎng)吧小妹。
明天,這兩個身份將在S大學的電競中心碰撞。房阿妹深吸一口氣,不管結(jié)果如何,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