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檐角垂落的冰棱“啪嗒”墜地,蝦仁抬手撥弄著膝頭褪色的三弦琴,眼窩空洞卻微微揚起嘴角:“眼睛瞎了,耳朵便比常人更靈些?!彼讣鈷哌^琴弦,蒼涼的前奏如寒鴉掠過枯木,“您若愛聽《天下》,那《千秋令》如何?唱的是一位鶴發(fā)道長,以命為引重鑄天道的故事?!?/p>
錦衣衛(wèi)頭目摘下兜鍪,饒有興致地坐下,刀鞘磕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悶響:“倒是新鮮。不過方才那曲,末尾轉(zhuǎn)調(diào)時帶了魔氣,莫不是暗諷當(dāng)今圣上?”話音未落,隨行侍衛(wèi)已齊刷刷按上刀柄。
蝦仁卻輕笑出聲,三弦猛地迸出激昂之音,震得梁上積雪簌簌而落:“在下不過一介說書人,唱的是古往今來、仙魔癡怨。”他忽然張口,歌聲裹挾著凌厲殺意破喉而出:“烽火燃盡蒼生愿,白骨堆里覓真言!”琴音驟然化作金戈鐵馬之聲,廟外的風(fēng)雪竟被無形氣浪沖得倒飛而回。
頭目瞳孔驟縮,未及抽刀,便見蝦仁袖中滑落半片鶴羽。那羽毛在燭光中泛起溫潤金光,恍惚間似有鶴唳穿云裂石?!斑@故事里的道長……”蝦仁指尖撫過鶴羽,聲音陡然溫柔,“他教會我,瞎了眼不可怕,可怕的是心蒙了塵?!?/p>
風(fēng)雪卷著丁香花的殘香撲入廟中,錦衣衛(wèi)頭目盯著那片鶴羽,喉結(jié)滾動半晌,突然大笑起身:“好個心明眼亮的說書人!改日再聽你唱那《千秋令》!”他甩了甩披風(fēng)上的雪,帶著眾人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三弦余音在破廟里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