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層時,顧清歡正盯著電腦屏幕上跳動的股價曲線。永晟集團上市以來第一次股價暴跌的新聞稿還攤在桌上,紙頁邊角被她捏得發(fā)皺——陸沉舟昨夜發(fā)來的并購方案里,赫然寫著“建議出售顧氏家族核心資產(chǎn)”。
“顧總,董事會還有半小時開始。”秘書推門提醒,聲音撞上她緊繃的后頸。
電梯鏡面映出她蒼白的臉,鎖骨處的玫瑰紋身隔著真絲襯衫隱隱發(fā)燙。三年前在巴黎,也是這樣濕冷的雨天,陸沉舟撐著黑傘經(jīng)過圣日耳曼大道,西裝下擺濺滿泥點,卻將唯一干燥的方巾塞給她。那時他眼尾還帶著學生氣的倨傲,說:“小姐,你的紅裙子像要溺死在雨里。”
“顧小姐,請?!?/p>
水晶吊燈在頭頂折射出冷光,顧清歡踏入會議室時,聽見繼母周雅琴刻意拔高的聲音:“陸總提出的資產(chǎn)重組方案,恐怕要讓顧家徹底退出董事會了?!?/p>
她掃過長桌對面那道身影。陸沉舟今天換了件銀灰色西裝,袖扣是兩枚暗金色齒輪,隨著他翻動文件的動作泛著冷硬的光。聽見她進來,他抬眼的瞬間,她分明看見他眼尾那顆小痣微微顫動——和巴黎雨夜他替她拂去睫毛上雨水時一模一樣。
“顧小姐父親生前簽署的期權(quán)協(xié)議,需要現(xiàn)在宣讀嗎?”周雅琴將文件夾推過桌面,紙頁翻動聲像刀刃刮過玻璃。
顧清歡的指甲掐進掌心。父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牛皮紙袋突然在包里發(fā)燙,那里裝著半枚殘缺的印章,和一張被咖啡漬暈染的巴黎地鐵票根——和此刻陸沉舟西裝內(nèi)袋露出的票根邊緣,圖案完全吻合。
“顧氏持有永晟34%的股份,”她聽見自己清冷的聲音,“要出售也可以,煩請陸總解釋,為什么并購方案里要抹去顧家三代員工福利基金?!?/p>
陸沉舟忽然合上鋼筆。金屬與實木的碰撞聲讓全場安靜,他摘下金絲眼鏡,露出眼底一片暗色紅痕:“顧小姐不如先解釋,為何顧氏財務(wù)總監(jiān)上周往瑞士賬戶轉(zhuǎn)了五百萬美金?”
空氣驟然凝固。顧清歡望向繼母驟然慘白的臉,忽然輕笑出聲。她抽出文件袋里的原始賬本甩在桌上,紙張嘩啦啦翻過數(shù)頁:“周姨,您女兒婚禮那晚刷的卡,流水號在這里?!?/p>
陸沉舟的鋼筆尖在會議記錄上洇開墨點。他想起昨夜暴雨中,顧清歡渾身濕透沖進他公寓,雨水順著發(fā)梢滴在他真絲地毯上的模樣。那時她攥著燒焦的合同殘頁,瞳孔里燃著火光:“陸總連偽造簽名都這么敷衍?”
“散會?!?/p>
顧清歡抓起包轉(zhuǎn)身時,陸沉舟突然扣住她手腕。他掌心溫度低得異常,力道卻重得像是要捏碎骨頭:“巴黎地鐵票根,你父親書房第三個抽屜。”
她猛地甩開他的手。玻璃幕墻外,不知何時起的風卷著碎雪撲在臉上,陸沉舟西裝后擺獵獵作響,露出腰間暗袋里露出一角的銀鏈——綴著枚玫瑰形狀的青銅吊墜,和她鎖骨上的紋身如出一轍。
當晚暴雨更急。
顧清歡站在集團大廈頂層露臺,看著樓下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流浪貓鉆進消防通道。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陸沉舟的短信只有簡短一句:“明早九點,帶著票根來檔案室?!?/p>
她正要拉上大衣,身后傳來高跟鞋叩擊玻璃的脆響。周雅琴的助理舉著傘站在雨幕里,遞來牛皮紙袋:“夫人讓我轉(zhuǎn)交顧小姐的生日禮物?!?/p>
紙袋觸手冰涼。顧清歡拆開時,一縷熟悉的苦橙香撲面而來——是巴黎那個雨夜,陸沉舟襯衫領(lǐng)口殘留的氣息。天鵝絨盒子里躺著半枚青銅鑰匙,齒痕與她今早在父親遺囑里發(fā)現(xiàn)的完全吻合。
“告訴陸先生,”她將鑰匙按在唇邊輕吻,“游戲才剛開始?!?/p>
雨聲吞沒了她最后的笑聲。監(jiān)控攝像頭紅燈在暴雨中明明滅滅,沒人看見陸沉舟站在二十八層陰影里,西裝口袋里的懷表鏈正微微發(fā)燙——那是顧清歡十八歲撞翻他咖啡時,被他沒收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