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突如其來的惡意,劉耀文早已見怪不怪,仿佛這一切不過是生活中再平常不過的一部分。
他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波瀾,像是深潭般沉靜,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心底,不露分毫。
這種冷漠并非天生,而是無數(shù)次經(jīng)歷后鑄就的外殼,為的是不讓任何人看到他內(nèi)心的脆弱與真實。
他如今不過是楚國送往敵國的質(zhì)子,一個被推入狼窩的人質(zhì)罷了。
在這里,哪怕是一個微賤的下人,也能肆無忌憚地對他施以欺凌與羞辱。
他恨,恨他們所有人,恨這片土地,恨楚國,恨這整個世界。
恨世間的不公,也恨自己的無力。
“你不是挺傲氣的嗎?”
“繼續(xù)擺你的架子??!”
“來到這兒還自以為是什么清冷高貴的楚湘王呢,實際上只不過是個被自己國家拋棄的喪家之犬罷了?!?/p>
劉耀文....
劉耀文咬緊牙關(guān),默默攥緊雙拳,竭力想要穩(wěn)住不斷搖晃的身軀。
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推力襲來,讓他只能將頭埋得更低,卻倔強地不肯后退半步。
然而,這樣的他,最終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欺辱。
“撲騰”一聲,不知是身體摔落在地的悶響,還是心底深處震顫的回音。
最后一記耳光,重重地扇在了他的臉頰上。
“求求我吧,或許我還能網(wǎng)開一面,饒你一命?!?/p>
看著對方那張笑起來令人作嘔的臉,劉耀文強忍住內(nèi)心的惡心感,手臂軟弱無力地垂在身側(cè),卻依舊保持著無動于衷的姿態(tài)。
“你可別忘了,短時間內(nèi)你是回不去的,你還得依靠我,現(xiàn)在若是懇求我,說不定我還能讓你吃上一頓干凈的飯。”
他口中說著這樣的話,目光卻落在劉耀文撐在地上那只手上,嘴角勾起一抹格外陰險的笑容。
下一秒,他竟直接抬起腳,狠狠踩了上去。
隨后,毫不留情地用力碾壓,仿佛完全察覺不到自己腳下的是一只屬于活人的手。
即便如此,劉耀文依舊保持著沉默,僅僅發(fā)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痛吟。
他心想,再忍一忍,這一切馬上就要過去了。
沈肆月喂!
劉耀文忽然感到那只被踩得生疼的手瞬間得到了解脫,原本緊咬的牙關(guān)也不由自主地松弛了下來。
那股尖銳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輕松感,仿佛從深淵的邊緣被拉回了平地。
他的整個身體都隨之舒展開來,連呼吸也順暢了許多。
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映在光影中的少女。
或許是因為閉眼的時間過于長,他剛一睜眼,便被少女身后透過來的光芒刺得微微一晃。
隨后,額頭上密布的冷汗伴隨著他的動作滑落下來,其中一滴徑直墜入他的眼眸。
視線因此變得模糊不清,而他眼中的少女身影也隨之朦朧起來,仿佛被一層薄霧籠罩。
然而,那也僅僅是一瞬之間。
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唯獨少女的身影清晰而鮮明,明媚且動人。
“哪里來的野丫頭!”
沈肆月依我所知,這皇宮之內(nèi)向來規(guī)矩森嚴,條律分明,如今竟連下人也敢如此口出狂言了嗎?
或許是因為今日的宮宴上,沈肆月并沒有似其他娘娘那么裝扮得雍容艷麗,那人便妄下判斷,認定她并非什么能說得上話的主子,于是愈發(fā)肆無忌憚起來。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替皇上來教訓我?”
他尖聲尖氣地說道,話語里滿是輕蔑與不屑,仿佛一只奓毛的公雞,氣勢洶洶地捍衛(wèi)著自己在這深宮中的地位與尊嚴。
賀峻霖.那本王倒是要問問,是否有這個權(quán)利,能替皇兄好好管教公公你?
話音未落,他眸中已掠過一絲凜冽的寒意,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直指對方。
聽到這聲音,那人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去,這一看,頓時讓他的臉色變得煞白,顯然已被嚇得不輕。
“奴才叩見攝政王!”
聲音尖細而恭敬,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意,仿佛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收斂著,唯恐驚擾了眼前權(quán)勢滔天的主子。
公公低垂著頭,雙手緊貼褲縫,身形微微前傾,整個姿態(tài)透出一種卑微至極的順從。
賀峻霖.公公若真以為本王只是說說而已,那你大可試試。
他的語氣低沉而緩慢,猶如寒冬夜里的風,冰冷刺骨,卻又暗藏風暴。
“奴才,奴才不敢?!?/p>
沈肆月這邊也是愣住了,敢情剛才跟人家聊了那么許久,對方原來是皇帝他親弟弟,攝政王啊。
然而,眼下這局勢不容多作糾結(jié),沈肆月迅速將目光收回,落在了仍跌倒在地的少年身上。
她沒有絲毫遲疑,上前一步,俯身將他扶起。
沈肆月你沒事吧?
劉耀文.沒事...
即便已經(jīng)知曉了少年的身份,沈肆月依舊按捺不住替他討回公道的念頭。
無論如何,這都是帝王之間的糾葛,又豈能容一個下人隨意對楚湘王加以羞辱。
這份屈辱,絕不該由他一人咽下。
沈肆月就我所知,皇宮之中并非如此教導下人,來者皆為客,這么簡單的道理,你難道都不明白嗎?
沈肆月皇上都一口一個稱呼他為“楚湘王”,你竟有這般膽子以下犯上。
即便皇上強逼劉耀文在眾人面前舞劍,但表面上的禮數(shù)依舊不能失了分寸,所以皇上口中仍是客客氣氣地一口一個“楚湘王”地喚著。
楚國的妥協(xié)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誰又能預(yù)料未來的局勢會不會風云突變?
因此,他們絕不會因眼前的些許勝利便沾沾自喜,這是自古以來不言自明的道理。
除非敵國已經(jīng)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回天,甚至到了瀕臨覆滅的地步。
“奴才,奴才有眼無珠,罪該萬死!”
望著方才還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的人,此刻卻如喪家之犬般蜷縮在賀峻霖腳下,一邊狠狠抽打著自己的臉,一邊用惡毒的言辭咒罵自己。
劉耀文怔怔地站在原地,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樣,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暗自思忖,如今的自己,是不是也與他相差無幾?為了能夠茍延殘喘地活下去,竟變得如此卑微而狼狽。
這種生存的方式,像一根無形的鎖鏈,將尊嚴一點點磨蝕殆盡,只剩下滿心的酸澀和無奈。
若非剛才沈肆月及時出手推開,他恐怕真的會支撐不住,向那人妥協(xié)。
或許,他是悲哀的。
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刻,恰好也是他最狼狽的時刻。
所以他并不會因為光照到自己而感到慶幸,反而會想要將這樣的自己隱藏起來。
光芒灑在他身上,帶來的不是溫暖與欣喜,而是無所遁形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