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城的山門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蕭嶼澈仰頭望著那仿佛通往天際的石階,輕撫腰間玉牌。自從琴川一別,百里屠蘇留下的這枚客舍玉牌就在隱隱發(fā)燙,似乎在指引她來此。
"姑娘也是來拜師的?"清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蕭嶼澈轉(zhuǎn)身,看到一個背著藥簍的藍衣少女。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眉眼彎彎如新月,額間一點朱砂格外醒目。
"風晴雪?"蕭嶼澈脫口而出。
少女驚訝地眨眨眼:"你認識我?"
蕭嶼澈連忙改口:"聽琴川百姓提過,天墉城有位醫(yī)術(shù)高超的晴雪姑娘。"
晴雪臉上飛起紅暈:"哪有...我還在學呢。"她好奇地打量蕭嶼澈,"姑娘怎么稱呼?來天墉城是..."
"蕭嶼澈,想拜師學劍。"她晃了晃玉牌,"受百里少俠指點而來。"
晴雪眼睛一亮:"屠蘇哥哥推薦的?"她熱情地拉住蕭嶼澈的手,"走,我?guī)闵先ィ〗裉煺檬侨暌欢鹊氖胀酱蟮洹?
石階盡頭,數(shù)百名求道者正在廣場等候。蕭嶼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試劍臺上的黑衣少年——百里屠蘇。他比在琴川時更加冷峻,焚寂劍背在身后,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屠蘇哥哥!"晴雪揮手呼喚。
百里屠蘇轉(zhuǎn)頭,目光掃過晴雪,在觸及蕭嶼澈時微微一頓,隨即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大師兄到!"隨著一聲宣告,全場肅靜。
一個藍白道袍的青年踏云而來,劍眉星目,氣度沉凝。他腰間佩劍樸實無華,卻自有一股浩然之氣。蕭嶼澈心頭一跳——這必是陵越無疑。
"天墉城第三十六代收徒大典,現(xiàn)在開始。"陵越聲音清朗,"第一關(guān),問心路。"
求道者們依次踏上一條云霧繚繞的石徑。蕭嶼澈走在中間,發(fā)現(xiàn)每走一步,眼前景象就變幻一次——這是幻陣!她屏息凝神,手臂上的火焰紋微微發(fā)燙,竟幫她看破虛妄,徑直走到終點。
通過第一關(guān)的僅剩三十余人。陵越目光掃過眾人,在看到蕭嶼澈時略顯驚訝——這女子竟是第一個破陣的。
"第二關(guān),試劍石。"
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塊兩人高的黑石,據(jù)說能測試劍道天賦。眾人依次上前,以指為劍擊石,能在石上留下痕跡者方可晉級。
輪到蕭嶼澈時,她并指如劍,卻故意只使出三成功力。黑石上留下一道淺淺白痕,剛好過關(guān)。陵越卻瞇起眼睛——這女子出手時氣息流轉(zhuǎn)異常精妙,似在刻意藏拙。
"最后一關(guān),實戰(zhàn)。"
通過前兩關(guān)的十人被帶到劍坪,需在天墉弟子手下?lián)芜^十招。蕭嶼澈的對手是個年輕道士,劍法純熟卻略顯刻板。她以竹代劍,使出某個武俠世界學來的"玉女劍法",輕靈飄逸,十招過后竟與對方平分秋色。
"通過。"陵越宣布結(jié)果,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蕭姑娘,可否與在下過一招?"
全場嘩然。天墉大師兄竟要親自試招?百里屠蘇也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蕭嶼澈心知藏不住了,索性灑脫一笑:"求之不得。"
陵越取來一柄木劍:"請。"
蕭嶼澈深吸一口氣,這次不再保留。竹枝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招"流云追月"直取陵越咽喉。大師兄不慌不忙,木劍畫圓,如封似閉。兩劍相擊,竟發(fā)出金鐵之聲!
一觸即分。陵越收劍而立:"好劍法。"他眼中閃過贊賞,"明日辰時,劍閣報到。"
這意味著她直接被掌門一脈收入門下!眾人議論紛紛,連百里屠蘇都露出訝色。只有蕭嶼澈知道,陵越那一劍若用全力,她早已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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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師妹,這是你的住處。"晴雪領(lǐng)著蕭嶼澈來到一間清雅小屋,"隔壁就是我住的藥廬,有事隨時找我。"
蕭嶼澈感激地笑笑:"多謝晴雪師姐。"
"別這么客氣。"晴雪湊近低語,"其實...屠蘇哥哥很少與人親近,他能推薦你來,你一定很特別。"
蕭嶼澈正想解釋,晴雪已經(jīng)蹦跳著去準備藥浴了——說是要幫她緩解今日比試的疲勞。這姑娘單純善良得讓人心疼。
夜幕降臨,蕭嶼澈正在整理行囊,手臂上的火焰紋突然灼熱起來。她推開窗,發(fā)現(xiàn)遠處劍閣方向有紅光隱現(xiàn)。那是...焚寂劍的氣息?
她悄悄出門,循著感應來到劍閣外。透過窗欞,只見百里屠蘇正在打坐,焚寂劍橫放膝上,劍身纏繞的封印符文明滅不定。更奇怪的是,他額間竟浮現(xiàn)出與蕭嶼澈類似的火焰紋!
"誰?"百里屠蘇突然睜眼。
蕭嶼澈還未來得及退后,一道白光閃過,她已被帶到一處陌生庭院。面前站著個白發(fā)如雪的道人,仙風道骨,目光如電。
"紫胤真人..."蕭嶼澈心頭劇震。
道人——天墉城掌門紫胤真人——審視著她:"小友體內(nèi)氣息頗為奇特,似與焚寂有緣。"他抬手輕點蕭嶼澈眉心,"這火焰紋,從何而來?"
蕭嶼澈只覺一股溫和力量流入經(jīng)脈,竟引動火焰紋金光大盛!與此同時,劍閣方向傳來焚寂劍的嗡鳴,整個天墉城的劍都跟著震顫起來。
"師尊!"陵越和百里屠蘇同時趕到。
紫胤真人收手,若有所思:"有趣。這丫頭體內(nèi)的力量,竟能引動萬劍齊鳴。"他對陵越道,"從明日起,她隨你修習天墉基礎(chǔ)劍訣。"又對百里屠蘇說,"你負責帶她熟悉門規(guī)。"
最后看向蕭嶼澈:"莫要再夜探禁地。"
三人領(lǐng)命退下?;爻搪飞?,陵越突然開口:"蕭師妹為何刻意隱藏實力?"
蕭嶼澈心頭一跳。百里屠蘇也投來詢問的目光。
"我..."她急中生智,"家傳劍法不便外露,怕惹麻煩。"
陵越神色稍霽:"在天墉城不必如此。明日開始,我會根據(jù)你的真實水平調(diào)整教學。"
百里屠蘇突然道:"師尊從不過問弟子來歷。"言下之意是讓她不必擔憂。
蕭嶼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三人走到岔路分手時,陵越又叮囑:"明日寅時,劍坪集合。莫要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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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的劍坪晨霧彌漫。蕭嶼澈提前半刻到達,卻發(fā)現(xiàn)陵越已經(jīng)在練劍。大師兄的劍法沉穩(wěn)大氣,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看得她入迷。
"看夠了?"陵越收劍轉(zhuǎn)身,"接招!"
一道劍氣迎面而來。蕭嶼澈倉促拔劍格擋,被震退三步。陵越不給她喘息機會,劍招如潮水般攻來。十招過后,蕭嶼澈已香汗淋漓,卻越戰(zhàn)越勇。
"好!"陵越突然停手,"現(xiàn)在開始學天墉劍訣第一式。"
整整三個時辰,陵越耐心糾正她每個動作。這位大師兄教學嚴謹,要求極高,卻又不吝贊賞。當蕭嶼澈終于完整使出第一式時,他難得地露出微笑:"不錯。"
接下來的日子規(guī)律而充實。上午隨陵越學劍,下午聽長老講道,傍晚則常與晴雪在藥圃閑聊。百里屠蘇雖奉命"帶她熟悉門規(guī)",實際上只是偶爾出現(xiàn),丟下一句"藏書閣西區(qū)有入門典籍"便匆匆離去。
這日練劍結(jié)束,陵越破例沒有立刻離開:"蕭師妹進境神速,可是有什么秘訣?"
蕭嶼澈收劍入鞘:"大師兄教得好。"她猶豫片刻,"其實...我每晚都在加練。"
陵越挑眉:"為何如此拼命?"
"不想辜負師兄的期望。"蕭嶼澈直視他的眼睛,"師兄總是這么完美,不累嗎?"
陵越明顯怔住了。這位天墉城楷模、掌門首徒,從未有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良久,他輕聲道:"習慣了。"
兩人坐在劍坪邊,夕陽將影子拉得很長。陵越難得地談起自己的壓力——作為大師兄要以身作則,作為首徒要光耀門楣...
"其實偶爾也想偷個懶。"他自嘲地笑笑,"這話別告訴別人。"
蕭嶼澈調(diào)皮地眨眨眼:"那師兄以后可以在我面前做真實的自己。"
陵越心頭微動。正要回應,忽見百里屠蘇匆匆而來:"師兄,師尊召見。"他看了眼蕭嶼澈,"你也一起。"
紫胤真人正在劍閣等候,身旁站著個意想不到的人——歐陽少恭!
"這位是青玉壇歐陽先生。"紫胤介紹,"他帶來消息,琴川再現(xiàn)妖物,疑似與之前玉衡碎片有關(guān)。"
少恭向眾人行禮,目光在蕭嶼澈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蕭姑娘,別來無恙。"
"你們認識?"陵越敏銳地察覺異樣。
蕭嶼澈簡單解釋了琴川之事,隱去了自己對少恭的懷疑。紫胤真人決定派陵越和百里屠蘇前往調(diào)查,蕭嶼澈因熟悉案情也獲準同行。
"明日辰時出發(fā)。"陵越宣布。
當夜,蕭嶼澈在整理行裝時,晴雪送來一堆藥瓶:"這是止血散,這是清心丹..."她絮絮叨叨地交代每種藥的用法,最后紅著臉塞給蕭嶼澈一個小香囊,"給...給屠蘇哥哥的,他總是不記得帶藥。"
蕭嶼澈促狹地笑:"怎么不自己給他?"
晴雪低頭絞著衣角:"他最近...躲著我。"
原來百里屠蘇察覺了晴雪的心意,卻因自身煞氣不敢回應。蕭嶼澈輕嘆一聲,握住晴雪的手:"給我講講他的事吧,小時候的屠蘇是什么樣的?"
兩個姑娘在月下長談,笑聲驚飛了枝頭的夜鶯。誰也沒注意到,遠處樹影中,一個青玉壇裝束的信使正暗中觀察,而他腰間別著的,正是那塊被做過手腳的玉衡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