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椅砸在燈箱上的瞬間,江渡往自動販賣機(jī)里塞進(jìn)最后一枚硬幣。易拉罐卡在出貨口的咔嗒聲,和隔壁桌酒瓶爆裂聲同時(shí)響起。
“你他媽罵誰呢!”紋著過肩龍的胖子踹翻烤架,火星濺到江渡腳邊。他彎腰撿零錢時(shí),突然看見滿地鋼镚都在順時(shí)針打轉(zhuǎn)——自從上個月停藥,這種幻覺越來越頻繁。
“得,好死不死?!彼麑χㄗ〉墓扪b咖啡嘆氣,身后突然傳來帶笑的氣音。
薄荷味混著口香糖的味道鉆進(jìn)鼻腔,江渡轉(zhuǎn)頭看見晃動的健身傳單。彩頁邊角沾著油漬,被兩根涂著星空藍(lán)甲片的手指捏住,往他眼前又遞了半寸。
“小哥哥,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女孩馬尾辮梢滴著水,運(yùn)動背心肩帶滑到鎖骨位置,露出小塊暗紅色胎記。
隔壁桌突然飛過來半截啤酒瓶。江渡下意識扯著女孩手腕往旁邊閃,這個動作讓他的病歷本從褲兜滑出來?!巴胄途穹至选钡脑\斷書正攤開在積水上,被辣椒油浸成暗黃色。
“現(xiàn)在辦卡送私教課哦?!彼尤货谀_湊近他耳邊說,虎牙擦過他耳垂。江渡聞到龍舌蘭的味道,和父親生前珍藏的那瓶酒一模一樣。
警笛聲逼近時(shí),女孩往他手心塞了顆薄荷味的口香糖。江渡注意到她右手小指戴著矯正器,和自己三年前車禍骨折的位置完全相同。
“我叫陳悠?!彼雇酥荛_時(shí),運(yùn)動鞋在積水里踩出凌亂的水花。江渡摸到褲袋里多了張健身房體驗(yàn)卡,背面印著“慈心療養(yǎng)院”的logo——他每周三接受電擊治療的地方。
他還沒來得及瞎想,就聽見女生又開口了。
“小哥哥你叫啥?”聽見她調(diào)皮的聲音,江渡突然惡趣味誕生:“我沒叫啊?!迸⒁姞钜膊还?,看向地下掉落的病例單:“好名字啊,江渡弟弟。”
“媽的,老子看你們想死,還幾把秀恩愛!”紋著過肩龍的胖子因?yàn)榫凭项^的原因,似乎并沒有聽見警笛聲,拿著板凳沖了過來。
江渡剛想喊女生小心,就看見女生眼神一凜,直接一個正蹬把自己蹬飛出去。江渡整個人都傻了——頭一次見踢人把自己踢飛的,以為是個高手,沒想到是個憨憨。不過也情有可原,這個胖子不是一般的胖。
江渡隨手操起滅火器就朝著胖子沖了過去。
“都別動!雙手抱頭,蹲下!”警察魚貫而入,迅速控制住了場面。紋著過肩龍的胖子被按在地上,嘴里還罵罵咧咧,可在警察的威嚴(yán)下,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
江渡松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滅火器,轉(zhuǎn)頭去看陳悠。只見她正坐在地上,揉著自己的腳,臉上疼得皺成一團(tuán),嘴里還嘟囔著:“哎呀,這胖子咋這么硬啊,我的腳要斷啦。”
“喂,你還笑!還不快來扶我一把?!标愑瞥缮斐鍪?,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江渡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拉,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這一拽不要緊,陳悠直接撲進(jìn)了江渡懷里,兩人的臉一下子離得很近。
陳悠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她趕緊往后退了一步,雙手揮舞著解釋道:“哎呀,不小心的,不小心的哈?!苯煽粗@慌亂的樣子,覺得可愛極了,忍不住打趣道:“沒想到你看著柔柔弱弱的,一腳踢出去力氣還挺大,就是把自己踢飛這事兒有點(diǎn)丟人?!?/p>
陳悠一聽,立刻不服氣地鼓起腮幫子:“哼,那還不是因?yàn)檫@胖子太胖了,我這是戰(zhàn)術(shù)性失誤!下次我肯定能踢得他找不著北。”說著,還在空中揮了揮拳頭。
這時(shí),一個警察走過來,嚴(yán)肅地說:“你們倆跟我回警局做個筆錄。”江渡和陳悠對視了一眼,乖乖跟著警察上了警車。
在警局里,江渡坐在椅子上,看著陳悠在一旁和警察解釋事情的經(jīng)過。她那繪聲繪色的描述,把警察都逗得笑了起來。江渡突然覺得,和這個女孩在一起,連做筆錄都變得有趣起來。
做完筆錄后,已經(jīng)是深夜了。江渡和陳悠走出警局,夜風(fēng)吹來,有點(diǎn)涼。陳悠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往江渡身邊靠了靠。江渡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謝謝……”陳悠小聲說道,臉又紅了。兩人并肩走在路上,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突然,陳悠停了下來,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健身房體驗(yàn)卡,遞給江渡。
“江渡弟弟,這卡給你,你一定要來我們健身房哦。到時(shí)候我可以當(dāng)你的私人教練,免費(fèi)教你游泳健身?!彼V劬Γ荒樒诖乜粗?。
江渡接過卡,笑了笑說:“好啊,那我就等著陳教練的專業(yè)指導(dǎo)啦?!标愑埔宦?,高興得跳了起來,拉著江渡的胳膊說:“太好了!那說定了,你可不許反悔哦?!?/p>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到了陳悠住的地方。陳悠站在門口,看著江渡,有點(diǎn)舍不得他走。
“江渡弟弟,今天謝謝你啦,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那個胖子欺負(fù)了?!标愑普嬲\地說。
江渡說:“應(yīng)該的啊,我怎么可能讓你被欺負(fù)??爝M(jìn)去吧,晚上注意安全?!?/p>
江渡剛要轉(zhuǎn)身,衣擺突然被輕輕拽住。陳悠仰著臉,路燈在她睫毛上投下細(xì)碎的光:“病例單上寫著每周三要復(fù)診?”
他僵在原地,喉結(jié)動了動。
“真巧,”她晃了晃手里的傳單,慈心療養(yǎng)院的LOGO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我兼職的健身房就在療養(yǎng)院對面。”運(yùn)動鞋尖碰了碰他的帆布鞋,“周三下午三點(diǎn),我等你?!?/p>
那天江渡提前半小時(shí)就到了。隔著玻璃墻,他看見陳悠正踮腳整理拳擊沙袋。星空藍(lán)指甲油換成薄荷綠,隨著動作在陽光下忽閃。
“提前半小時(shí)算遲到哦?!彼蝗晦D(zhuǎn)身,虎牙抵著棒棒糖,“懲罰是...當(dāng)我的拳擊陪練!”
沙袋晃動的陰影里,陳悠教他纏繃帶。指尖劃過掌心的觸感像蝴蝶振翅,矯正器冰涼的金屬貼著他發(fā)燙的腕骨。
“專心!”她突然拽著繃帶往前拉。江渡踉蹌半步,鼻尖幾乎撞上她鎖骨處的胎記。龍舌蘭的香氣混著汗味涌來,和那晚一模一樣。
警局做完筆錄的第三周,陳悠把冰可樂貼在他泛紅的臉頰:“剛才那個直拳很棒啊。”汗珠順著她的馬尾辮滴在瑜伽墊上,“不過防守的時(shí)候...”手指突然撫上他后腰,“這里要繃緊?!?/p>
沙袋再次晃動時(shí),江渡終于抓住她來不及收回的手。矯正器的棱角硌著掌心,健身房的空調(diào)嗡嗡作響。
“江渡弟弟,”她歪頭笑,虎牙閃著狡黠的光,“你這是偷襲教練?”
玻璃墻外的夕陽突然變得刺眼。他看見她耳尖泛紅,像那天被自己扶起時(shí)的模樣。